沈栀大口喘着气,浑身脱力,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那种刀子刮骨头似的寒意终于退了,灵魂也不再感觉像要被撕裂。她勉强撑住身体,腿肚子还在打颤。
看向谢凛,他依然靠着石门,金红色的光芒已经完全熄灭,只剩下一层冷冰冰的光罩勉强护着他。他看起来更虚弱了,脸色苍白得吓人,眉宇间的痛苦却没消散。刚才,她离被那个“源”吞噬只有一步之遥,是谢凛,是他在昏迷中硬生生爆发力量,救了她。
心底像是被什么东西揪紧了,又疼又怕。她慢慢挪过去,想看看他。目光无意中扫过他按在石门上的那只手,以及手旁的石门表面。
那里,刻着一个符文。
这个符文不一样。刚才“源”和谢凛力量碰撞的时候,它闪过一丝血色的暗芒,像个活物。它跟周围那些古老、沉重的符文格格不入,更像是一个刻意留下的记号,或者一道破损的裂口。
沈栀的心猛地跳了一下。谢凛的手,怎么会按在那里?“源”的凝视,为什么好像就是冲着那个地方去的?
她强撑着酸软的身体,一步一步走过去。每一步都沉重无比,但眼睛却紧紧盯着那个符文,里面带着一点希望,更多的却是未知和恐惧。
在她蹲下身,凑近那个符文的时候,谢凛那只搭在石门上的手,手指仿佛轻轻动了一下。
沈栀猛地抬头,看向他。
他的眼皮颤了颤,然后,那双平时深邃得像是无底洞的眼睛,竟然勉强睁开了一道极细的缝隙。
沈栀整个人僵住了。
谢凛……他、他醒了?!
她想叫他,声音却哑在喉咙里,只能发出像小动物一样的急促呼吸声。
他的视线有些涣散,但落在她身上时,却好像瞬间找到了焦点,所有的光芒都凝聚起来。那双眼里,有重见光明的庆幸,有失去力量的脆弱,更多的是那种让她几乎无法承受的担忧和爱意。
他太虚弱了,连这么简单的动作都异常艰难。他的嘴唇微动,想说什么,声音却微弱到几乎听不见,像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飘过来,又像是直接响在她的脑海里。
“栀栀……”他的声音干哑得不像样子,带着撕裂般的痛苦,但念出她的名字时,却温柔得像羽毛拂过。
沈栀的眼泪瞬间就控制不住地掉了下来。她颤抖着伸出手,轻轻覆盖在他冰冷、无力的手背上。这只手,刚才还爆发出能与“源”对抗的力量,现在却连一点温度都没有。
“谢凛……你、你醒了!你感觉怎么样?是不是很疼?”她语无伦次地问,声音里带着压抑的哭腔。
谢凛看着她,眼底掠过一丝痛苦,但很快又被一种不容置疑的坚韧取代。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试图将信息传递给她。
“这里……囚禁…核心……”他的声音断断续续,虚弱得像风中的烛火,“‘源’……在里面……”
他是在囚禁“源”?所以他才把自己搞成这样?沈栀的心像是被人用钝刀一下一下割着。
“那个…符文……”谢凛艰难地转动眼珠,看向他手边的那个符文,“它…是关键……”
关键?什么的关键?沈栀赶紧去看那个符文,它好像在发出微弱的共鸣。
“也是…入口……”
入口?通往哪里的入口?“源”的深处吗?沈栀的心跳快得要蹦出嗓子眼。
“你的血脉…‘钥匙’……”他微弱地喘息,“能…激活它……”
用她的血脉和钥匙,激活这个符文?会发生什么?沈栀看向手中的钥匙,它在她掌心温热地跳动着,仿佛在回应谢凛的话。
“那些…黑影…是…回声…也是…守卫……”
那些扭曲、痛苦的黑影,竟然是曾被困在这里的“回声”?他们在守卫“源”,还是在守卫别的什么东西?沈栀想起之前看到的那些模糊画面,背脊一阵发凉。
谢凛的呼吸越来越急促,眼神开始涣散,他知道自己撑不住多久了。他死死咬牙,用尽最后的、全部的力气,将最重要的话传递出去。
他的眼神再次聚焦在沈栀脸上,那是沉重得让她几乎无法呼吸的嘱托和命令。
“栀栀……听着……”他的声音异常清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不管发生什么……活下去……”
沈栀猛地摇头,眼泪糊了一脸:“不!我不会丢下你!我要带你一起出去!”
“来不及了……”谢凛的嘴角勉强动了一下,勾出一个像是自嘲又像是放心的微弱弧度,“我……我快不行了……”
他的手在她手下轻轻抽了一下,凉得刺骨。
“如果…实在…实在不行……”他的声音低得像耳边的呢喃,又像即将消散的轻烟,“不要…管我……用…用钥匙……找到…那个…符文的…力量……”
力量?什么力量?通过符文能找到什么力量?
“活下去…答应我……”这是他最后的、最卑微的请求,也是最强大的命令。他的眼睛,带着极致的不舍和一种沉重的解脱,用力地看了她最后一眼。
沈栀的心脏像是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捏爆了,痛得她几乎叫出声。她想抓紧他,想让他别说傻话,想让他再撑一下,就一下也好。
但谢凛的眼睛已经完全合上了。
他彻底靠在石门上,身体松懈得像一滩泥。连那层护着他的光罩都变得若有似无。他的呼吸微不可闻,仿佛随时都会停止。
沈栀跪在那里,浑身止不住地发抖。耳边只剩下他最后那几句话:“活下去……答应我……”
谢凛……他又昏过去了。不,可能比昏过去更严重。
她呆呆地看着他苍白虚弱的脸,脑子里嗡嗡作响。刚才短暂的清醒,像燃烧生命的回光返照,却给她留下了那么多沉重、危险的信息。
囚牢、核心、镇压、“源”、符文、入口、钥匙、血脉、回声……还有他那句像烙印一样刻在她心里的“不要管我,活下去”。
他用尽最后的力气,给她指明了一条路。一条通往未知,甚至可能比现在更危险的路。
沈栀咬紧牙关,眼泪模糊了视线。她低下头,看着他毫无血色的侧脸。
不!她绝不会丢下他!
他要她活下去,那她就活下去。而他指出的那条路,也许就是带着他一起,活下去的唯一希望。
她重新看向石门上那个带着血色暗芒的符文。它安静地嵌在那里,像是一个沉睡的野兽,又像是一个等待被开启的秘密。谢凛的手,依然无力地垂在符文的旁边。
活下去。带着他一起,活下去。
沈栀深吸一口气,将心中的剧痛和恐惧强行压下。谢凛已经为她做了能做的一切,现在轮到她了。她必须撑住,必须找到办法。
她握紧手中的“钥匙”,感受到它与胸口的胎记之间那种熟悉的、滚烫的联系。她也隐约感觉到,它与谢凛,与这个符文,似乎存在着某种微弱的共鸣。
谢凛的嘱托还在耳边回响。活下去,用钥匙,找到符文的力量……或者通过符文找到力量。
下一步,她必须去探索那个符文。那是谢凛用生命为她指出的方向。即使那可能是通往囚牢更深处、更危险的入口,她也必须去。
这个巨大的空间,在谢凛彻底失去意识后,变得更加死寂。那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没有消失,只是没有了刚才“源”直接侵蚀时的那种尖锐的痛苦。远处的黑雾像是在黑暗中窥伺的眼睛,随时准备扑过来。
沈栀深吸一口气,撑着地面站起来。她的目光在石门、符文和谢凛之间来回扫过,最终停留在谢凛那苍白的脸上。
“等我,谢凛。”她低语,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我带你回家。”
她没有时间犹豫了。谢凛用生命为她争取了这一切,她必须抓住这个机会。她必须带着他一起,从这里活下去。
她向前迈出一步,再次走到那个符文前。这一次,她的指尖没有颤抖。她的眼中,只有为了活下去、为了谢凛而战的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