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是要和自己彻底断绝关系啊!
郭立梅的心像突然被马蜂蛰了一下,痛楚酸麻。
她无数次的想过,让王长禄找一个年龄和他相当的,能给他生个一儿半女的,安安稳稳过下半生的。
可真到了这一天,她又觉得好像整个人掉进了冰窟窿,从头冷到脚。
郭立梅控制不住的微微颤抖着。
郭立新扶着她,低声在她耳边说:“姐,这不正是你想要的吗?这回你可以放心了!”
郭立新明知道,姐姐家里的那点东西,都没有一趟车费值钱,可她执意要来搬这个家。
就是不放心王长禄,想来看一眼,可却看到了他结婚。
王长禄绝不是薄情寡义的人,他这么快结婚的目的只有一个,逼自己死心。
郭立梅太了解他了,无论对自己有多深的情谊,结婚以后,都不会和自己再有牵连。
郭立梅眼圈红红的,这些天她只感觉眼睛发涩,却不再有眼泪。
应该是流干了吧!
昨天晚上,郭立梅姐弟坐客车到的县里。
雇好了搬家的汽车,今天早上才往这边来的。
没想到会这么巧。
司机把头从车里伸出来,倾斜着身子看热闹。
郭立梅抬起头,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师傅,你稍等一会,邻居结婚,我去随个份子!”
司机点头,算是答应了。
郭立梅缩在袖子里的拳头,不停的松开攥紧,缓解心里的紧张。
然后下定决心,迈出了一步,向着王长禄家里走去。
郭立新不放心,紧紧跟在她后面。
董英的娘家人,一大部分进屋了,还有一少部分和村里人,留在院子里。
董英的娘家人只有少数几个知道王长禄和郭立梅的关系。
看见郭立梅走进院子,都一脸敌意的看着她。
她今天要是敢在董英的婚礼上找事,肯定对她不客气。
村里人却主动给她让开一条路。
这个郭立梅来过无数次的小院,今天竟然是这样陌生。
窗户上贴着大红的喜字,院子里的鞭炮碎屑被风吹的四处飞扬。
整个院子却出奇的安静。
从郭立梅下车的那一刻起,大伙就在猜想,一定是王长禄负了郭立梅。
郭立梅肯定是故意来找茬的。
郭立梅缓步走进屋里。
里外屋放着两张桌子,上面摆着香烟、糖块、瓜子和茶水。
主要是招待娘家人的。
王长禄家根本放不开席面,他又不想放到郭立梅家。
只能在前面的几家炒菜放席,娘家人只是在这坐一会 ,看看新房,一会都去前边开饭。
郭立梅走进去,第一眼看见坐在董英身边,嘴角噙着僵硬微笑的王长禄。
只有她才能看透王长禄眼底的悲戚。
炕上铺着大红的喜被,一身红衣的新娘子,怀里抱着被红纸包裹的斧子。
在坐福呢!
此时她脸上的笑容有些许的尴尬。
郭立梅的目光略过王长禄的脸,看向董英。
“我是西院的邻居,今天回来搬家,正赶上你们结婚,祝你们……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郭立梅哽咽了一下,还是把一句祝福说完整。
董英言不由衷的说着谢谢。
郭立梅低下头,把挎包从身后拿到胸前来,从里面拿出一张存折来。
正是王长禄年前给她的那一张。
郭立梅无视别人的目光,拉起王长禄的手,把存折塞进他的手心里。
蜷起他的手:“好好的!”
只有王长禄和郭立梅知道,简单的三个字,包含了多少期盼和祝愿。
两个人的眼里都瞬间盈满泪水,却又都控制着不流下来。
郭立梅松开手,转身出了房门,郭立新看见姐姐脚步虚浮,急忙扶住她。
至始至终,王长禄没说过一句话,他不敢开口。
他害怕,一旦开口,他就控制不住急急挽留她!
一旦开口,他就控制不住死死抱住她!
一旦开口,他建设了一个多月的心理防线,将彻底崩塌。
王长禄眼睁睁的看着,郭立没消失在自己的视线内,心像被搅碎了一样痛。
这可能是最后一眼了,从此后山高路远,怕是再难相见。
耿四在郭立梅进院子的时候,就偷偷的跟在后面,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王长禄一直没和他说,为啥和郭立梅分的手 ,他也不好过多打听。
他怕郭立梅闹,也怕王长禄临时反悔,更怕董英成为大家的笑柄。
无论发生哪件事,他这个媒人都脱不了干系。
看见郭立梅只是塞了一张存折给王长禄,然后就走了。
一直提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
王长禄看见耿四,急忙把他拉到一边,嘱咐他给郭立梅找几个人帮忙,嘱咐他把那台电视,无论如何给风杨带上……
王长禄声音嘶哑,却每一件事情都说的详细。
等耿四出去的时候,已经有些人主动给郭立梅帮忙去了。
郭立梅机械的收拾着那些并不值钱的东西。
郭立新并不知道,屋里的每一样东西,恨不得都有王长禄的影子。
都有和他一起的美好回忆。
郭立梅舍不得丢。
耿四回家把那台电视拿来,装进纸箱里。
郭立梅一直定定的看着,耿四解释给她听:“王大哥交代了,这是送给风杨和风帆的,让你一定带上。”
郭立梅忍了很久的泪水,终于落了下来。
大伙都装作没看见。
哎……
真是一个可怜的女人,大老远的搬来这里,好像就是为了赴一场劫难。
东西很少,很快搬完了!
郭立梅走出房门,眼睛不由自主的看向两家中间的那道小门。
此刻,它紧闭着。
彻底把她和王长禄隔成了两个世界。
郭立梅上了汽车,还是忍不住往王长禄的院子里看了一眼。
王长禄始终没有出来。
汽车启动的刹那,郭立梅不知道的是,她和王长禄几乎同时闭上了眼睛,攥紧了拳头。
在心里同时呼唤着彼此的名字。
“好好的!”
汽车的轰鸣声逐渐远去,可王长禄却觉得,它还一直响在耳边,没有一刻停歇。
董英不安的扯了一下他的衣袖:“该走了,前面已经通知要开席了!”
王长禄弯腰从地上拿起董英的小红皮靴,递给她。
董英默默的穿上鞋,攀着王长禄的手臂下了地。
把手伸向他。
王长禄握住,董英一个激灵,感觉自己握住了一块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