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一路向南,经过三郡一县后,众人终于抵达了瑞国边境。
从边境进入瑞国这一路并不太平,哪怕是他们这一群人声势浩大,仍是有不长眼的贼匪来挑衅他们,都想从他们身上分得一杯羹。
这还是回程,带着嫁妆去北国的时候遇到的贼匪更多。
要是祁渊身上的毒还没解,肯定会死在送亲路上。
这是人尽皆知的道理,可为什么瑞国皇帝还要派他去送亲呢?
宋雯看了眼祁渊,这也许跟她的母妃有关。
从生平上来看,他的母妃是前朝最小的公主,为了躲避追杀扮成宫女的模样,一开始皇帝并不知道,看上以后就强行临幸。
在他母妃生下他以后,不知是谁对皇帝秘密进言,让他觉得祁渊的母妃是刻意接近他,意图复国。
哪怕祁渊还年幼,正是需要母妃的时候,他仍是赐了一杯毒酒。
后来又怕祁渊听到宫里的风言风语,更是狠心将他送到了北国当质子。
现在祁渊的死局已解,那画中的虎符,宋雯不知道他有没有找到,如果找到了,皇帝死后的混乱局面,也许会因为这事而变得不同。
宋雯放下思绪,看起了赤虎拿来的宋斌写给她的家书。
看墨迹这封信应该已经挺久了,信上跟说起了很多在武陵发生的趣事,比如阿斌喂鸡的时候不小心踩到鸡爪,被那只公鸡追上,啄了他的屁股,宋铃兰还画了下来,虽然是涂鸦,宋雯猜也能猜到,阿斌的表情肯定很精彩。
哈哈哈,宋雯看着看着笑了起来,笑完以后才发现祁渊正看着她。
“对了,殿下,去仙极岛我师父跟我说,帮你治好病以后我就可以回去,你看看什么时候把我的工钱结一下?”
祁渊目光扫过她弯起的眉眼,沉吟道:“本殿未曾说过,以后继续待在本殿身边。”
“工钱等回府以后让赤虎拿给你,以后按月发放。”
“可是我师父说过,殿下你不能不讲诚信。”
“那是他,本殿未曾应允。”
宋雯眉尾垂了下来,可怜兮兮:“那请假呢,我想回武陵一趟,看看家人。”
“不行。”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我这次都差点儿就再也回不来了,你知不知道。”
宋雯鼻尖一酸,想到在渔村的事儿,眼里慢慢噙满了泪水。
“就是都怪你,自从你绑了我以后,就一直没顺过,我明明是一个三好青年,可是……我杀了人,明明不想动手的,可是每个人都在逼我,我不想……呜呜……”
她缩在马车的一角大哭,环住自己的膝盖,身体止不住的颤抖。
祁渊抿了抿唇,眼底划过一丝不耐。
那边宋雯还在哭,她压抑着哭声,肩膀微微耸动,大有停不下来之势。
正哭着,一方带着冷香的手帕递到了她的面前。
她顺着手帕看去,祁渊偏过头,指尖又朝她面前递了递。
她转了个身,面朝车壁,给他留下一个不满的背影。
祁渊错愕了片刻,看着她的背影,恍惚看见了小时候母后送给他的那只小腮鼠,把它吃的拿走后,它也是像这样缩在角落不理人。
他那时候是怎么做的呢?
祁渊伸出食指,戳了戳那只小腮鼠的双髻,那小腮鼠果然转过身来,那红红的眼睛,显得格外委屈。
“你干嘛?!”
祁渊把右手藏在背后,眸光微闪,“本殿知道。”
宋雯一噎,“什么你知道。”
祁渊没有回答她的话,“你想知道本殿第一次杀人是几岁吗?”
宋雯看向他的眼睛,没一会儿垂下眼眸,“六岁。”
他娘死后的那一年,有老太监对他不怀好意,他用宫女用来毒耗子的毒药,放到酒盏中,哄骗那老太监喝下。
祁渊诧异后勾了勾唇,“这也是你算出来的?”
“……嗯。”
不仅仅这个,宋雯还看到了其他的,这个祁渊,真是一个外表美丽无害,实则睚眦必报的阴暗小变态。
当然这话不全是贬义,换位思考一下,要是自己从小就碰到这么多恶心的人,那她说不定更反社会。
难怪他那么讨厌别人夸他的外貌。
祁渊道:“哭并不会让你受到庇护,反而会让伤害你的人更想打断你的脊梁,最好是永远趴在他的脚下摇尾乞怜。”
“你之前就做的很好,怎么现在安全了反而还要为该死之人落泪?”
“我……我不是,”宋雯被他说的哑口无言。
“本殿派人去武陵调查过,无论是创造了豆腐还是制冰之法,你都是为了银两,那在本殿身边与回武陵又有何区别?”
宋雯擦去眼泪,反驳道:“不一样,我家人都在那边。”
祁渊笑了笑,“回去之后又如何,随便一个外戚的远亲便能让你和弟弟翻不了身,这便是你想要的吗?”
宋雯再次哑口无言,他说的话虽然不中听,但确实没有说错。
“那、那我也不想只做你身边一个小小的丫鬟。”
祁渊道:“说来听听。”
宋雯一时也想不出来,“反正我不喜欢当丫鬟,不然就做相术谋士,偶尔帮你算一算前程什么的。”
“本殿不相信命数之言,”祁渊重新拾回竹简,递给她,“你若是不想做丫鬟,那就让本殿看看,你的本事。”
宋雯接了过来,竹简上写着闵王和丞相刘匀新暗中拉拢势力,欲联合上奏让皇帝定下太子人选。
还有二皇子厉王的事,他被皇帝派去了西北治理蝗灾已经一月有余,还没有回程的迹象。
其他的事情宋雯不好说,但是这立太子她知道,在皇帝死之前都没有立储的迹象,要不然闵王也不会耐不住性子直接逼宫。
宋雯不能直说,只能指了指前面几行字,“这事成不了。”
“理由?”
“天机不可泄露,不过我觉得,聪明的殿下应该也能看出来。”
祁渊微微点头,皇帝沉迷酒色已失了臣心,自然怕立储后百官与太子暗自勾结逼宫,他帝位不稳。
闵王这一险招,用的不好会让皇帝更加忌惮他,这也是他暂且作壁上观的主要原因。
在说到厉王,他是个不错的兄长,可惜性子软弱,明明握着一副好牌,却总是顾前顾后。
必要时候,得逼他一把,最好让他和闵王两人斗的两败俱伤,无暇顾及他这个‘病弱无害’的六皇子。
不知是不是因为理清了思绪,祁渊的心情变好了些。
连带着那个爱哭的小腮鼠都看顺眼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