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避风港”单方面切断通讯后,潜艇舱内陷入了令人窒息的死寂。窗外,风暴前的海风呼啸着卷过海湾,浪涛声越来越大,敲打着艇身,也敲打在每个人的心上。那最后通牒般的指令——“明日6点整,北岬角,点燃信号,仅限于指定人员”——像一块冰冷的巨石,压在所有人的胸口。
“他们这是什么意思?!”阿伦第一个爆发出来,拳头砸在冰冷的舱壁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只能指定的人去?他们想干什么?挑拨离间吗?还是想把我们分开解决掉?” 他的愤怒中夹杂着被轻视和怀疑的屈辱,以及对未知的深深恐惧。
小敏蜷缩在角落的吊床上,脸色苍白,双手紧紧抱着膝盖,身体微微发抖。她不敢看任何人,声音细若蚊蚋:“会不会……是陷阱?就像……就像地下那些东西一样……” 穆勒的牺牲和地下的恐怖经历让她对任何“指令”都充满了恐惧。
凯拉紧抿着嘴唇,目光落在静默的无线电上,手指无意识地绞在一起。理性告诉她,这个指令充满了不合理和危险:地点易守难攻,限制人员,不明确撤离方式。“他们的行为模式不符合任何已知的救援流程。更像是一种……试探,或者筛选。”她看向林远,眼中是深深的忧虑,“我们不了解他们,但他们对这座岛,可能比我们了解得多得多。穆勒先生提到过‘净化协议’……这个‘避风港’,会不会与之有关?”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林远身上。他是最终的决策者。
林远站在舷窗边,望着外面越来越暗的天空和翻涌的海浪,背影如山般沉稳,但紧握的拳头暴露了他内心的波澜。他脑海中飞速权衡着每一种可能:
去,可能是唯一的生路,但风险巨大。可能是陷阱,可能被分化,可能成为某种未知目的的牺牲品。
不去,意味着彻底放弃这个看似近在眼前的希望,继续困守孤岛,面对日益减少的物资、潜在的地下威胁和发光的海域,结局很可能是缓慢的死亡。
这是一个赌博,赌注是所有人的生命。
“我们不能完全按照他们的节奏走。”林远终于转过身,声音低沉而坚定,打破了压抑的沉默,“但也不能直接放弃这个机会。”
他走到舱内中央,目光扫过每一张充满焦虑和期待的脸。
“首先,我们必须假设最坏的情况:这可能是一个陷阱,目的是将我们分开,或者确认我们的存在和状态。”林远冷静地分析,“所以,我们不能只派一个人去,那太危险。但我们也不能所有人都去,万一真是调虎离山,潜艇和物资就危险了。”
“你的意思是?”阿伦急切地问。
“我们分成两组。”林远做出了决定,“一组去岬角执行指令,但不是完全按照他们的要求。另一组留守潜艇,负责警戒和接应。”
“谁去?谁留?”凯拉立刻抓住了关键问题。这不仅是任务分配,更涉及到信任和风险的承担。
“我去岬角。”林远毫不犹豫地说,“阿伦,你跟我一起。我们需要有战斗力的人应对可能发生的冲突。”他选择阿伦,是因为阿伦的勇敢和行动力在应对突发危险时至关重要。
“我和小敏留守。”凯拉立刻接上,她明白林远的用意。留守组需要冷静和细心,负责通讯和支援,她是最好的人选。小敏的体力不适合长途跋涉和潜在冲突,留守相对安全。
小敏抬起头,看着凯拉,又看看林远,眼中含着泪水,用力点了点头。她知道自己能力有限,不添乱就是最大的帮助。
阿伦对于能参与行动似乎松了口气,但随即又皱起眉头:“就我们两个去?万一对方人多……”
“我们不是去硬拼。”林远打断他,“我们的首要任务是观察。点燃信号后,隐藏起来,看清来接头的到底是什么人,有多少,有什么装备。如果情况不对,立刻撤退,不要有任何犹豫。留守组用望远镜在潜艇上观察岬角方向,一旦发现异常,用信号镜反射阳光发信号警示我们。”
“那……如果对方真的是来救我们的呢?”小敏小声问。
“如果是救援,他们看到信号后,应该会主动搜索海湾,或者用无线电呼叫。我们会主动现身,但保持安全距离,先确认身份。”林远答道,“关键在于,我们必须掌握主动权,不能完全被对方牵着鼻子走。”
计划已定,但紧张的气氛并未缓解。这个决定意味着他们将主动踏入一个未知的、可能极度危险的局面。
“还有,”林远补充道,目光锐利,“从现在起,所有人提高警惕。轮流守夜,加倍小心。我怀疑,‘避风港’可能已经在监视我们了。他们的指令时间掐得太准,对我们似乎也有所了解。”
这句话让所有人脊背发凉。如果对方一直在暗处观察,那他们的任何行动,都可能暴露在对方眼中。
夜幕彻底降临,风暴的前奏越来越响。潜艇在风浪中轻微摇晃。四人简单吃了些冰冷的鱼干和雨水,无人有胃口。随后,他们开始为明天的行动做准备。
林远和阿伦检查武器,将鱼叉磨快,准备好火种和烟雾信号材料(用找到的湿木材和油脂混合制作)。凯拉和小敏则整理潜艇内的物资,准备好急救包,并反复测试那台VhF无线电,确保通讯畅通(虽然“避风港”频道保持静默)。凯拉还特意将那张黑色权限卡和符号卡贴身藏好,直觉告诉她,这些东西可能还有用。
后半夜,风雨大作,雷声隆隆。潜艇在波涛中起伏不定。没有人能安然入睡。阿伦抱着鱼叉,坐在舱口,警惕地望着漆黑的海面,尽管外面除了雨水什么也看不见。小敏在吊床上辗转反侧。凯拉借着应急灯的光,最后一次检查地图和计划。林远则静静地擦拭着他的刀,眼神在黑暗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风雨渐歇。离约定的6点还有一个小时。
林远和阿伦最后检查了一遍装备,穿上相对防水的旧工装,将烟雾信号材料用油布包好。
“记住,安全第一。情况不对,立刻撤回。”林远再次叮嘱凯拉和小敏。
“你们也小心。”凯拉郑重地点点头,将一个小巧的信号镜递给林远。
没有过多的告别,林远和阿伦推开舱门,迎着拂晓前冰冷的、带着咸腥味的海风,踏着湿滑的礁石,向着海湾北侧那个如同怪兽獠牙般伸入海中的岬角,隐没在灰蒙蒙的晨雾之中。
潜艇内,凯拉和小敏紧握着手,透过模糊的舷窗,紧张地望向岬角的方向。希望与恐惧,如同窗外渐渐泛白的天空与尚未散去的阴云,交织在一起,等待着一个未知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