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月升至天顶的瞬间，地底作战正式开始。
雷蒙德率领的主攻队从农庄地下室的秘密通道进入地下网络。这条通道原本是古代观测站的后勤通路之一，在农庄修复初期就被发现，但一直被封存作为应急撤离路线。现在，它成了插入魔物侧翼的利刃。
队伍共二十三人：十名农庄守卫队精锐，八名冒险者小队成员，以及格伦和两名助手组成的技术支持小组。每个人都配备了全套的混合科技装备：附魔铠甲、灵能武器、夜视装置、氧气面罩（应对可能的毒气），以及最重要的——与地面指挥中心保持联系的通讯水晶。
通道内一片漆黑，只有武器和装备上流转的微光照明。空气潮湿阴冷，弥漫着岩石和霉菌的气味，但很快，另一种气味开始渗入——深渊魔物特有的硫磺与腐肉混合的恶臭。
“前方两百米，第一个岔路口。”侦察者西恩的声音通过通讯水晶传来，他作为前锋已经潜入更深处，“左侧通道有魔物巡逻队，五只影狼，由一只深渊凝视者带领。右侧通道安静，但有新鲜挖掘痕迹，可能通往主地道。”
雷蒙德迅速做出判断：“阿斯特法师，能无声解决左侧的巡逻队吗？”
法师点头，从背包中取出一个拳头大小的水晶装置。这是他提前准备的“静音结界发生器”，能在小范围内制造绝对静音区域，同时内部可以施法而不会泄露能量波动。
“需要近距离布设，三十米内效果最佳。”
“西恩，引导阿斯特到合适位置。其余人原地警戒，准备应对可能暴露的战斗。”
命令简洁明确。阿斯特和西恩的身影消失在左侧通道的黑暗中。五分钟后，通讯水晶传来简短的汇报：“清除完成。未触发警报。”
队伍继续前进。越是深入，魔物活动的痕迹越多：墙上留下的爪痕、地面散落的鳞片、空气中越来越浓的恶臭。有时能听到远处传来的挖掘声和魔物的嘶吼，在狭窄的地道中回荡，令人毛骨悚然。
“能量读数在升高。”格伦盯着手中的探测器，屏幕上的数值稳步攀升，“我们正在接近伪造的能量源点，也就是溶洞陷阱区。但奇怪的是……真实封印的能量波动也在增强，而且出现了不规则的扰动。”
林越的声音从地面指挥中心传来：“什么类型的扰动？”
“像是……共振。”格伦皱眉分析数据，“伪造信号和真实信号之间产生了某种耦合效应。可能是地脉能量在特定地质结构中的自然现象，也可能是……人为设计的。”
古代奥术师的布局再次显现出精妙之处。他们显然考虑到了能量信号可能被伪造或干扰的情况，所以在封印设计中加入了共振识别机制——当两个相似信号同时存在时，会产生特定的干涉图案，就像密码验证。
“会不会触发封印的防御机制？”林越问。
“不确定，但可能性存在。”格伦快速操作探测器，“我需要采集更多数据，可能要在关键节点布置几个监测探针。”
“批准。但要快，我们时间不多。”
主攻队继续向预定战场推进。与此同时，魔物一方也察觉到了异常。
在地道网络的另一侧，深渊传令官——一个身高近三米、长着六条手臂和甲壳状外骨骼的人形魔物——正站在临时挖掘的指挥室里。它面前悬浮着一幅用暗影能量构成的地图，显示着地道的三维结构和各方力量的位置。
四名深渊祭司跪在它面前，用尖锐的深渊语汇报：
“东侧挖掘队报告，能量源信号突然增强三倍，但位置发生了偏移。”
“西侧巡逻队失去联系，最后信号位置在第七岔道附近。”
“主通道前方的岩层异常坚固，挖掘进度减慢。检测到奥术能量的残留痕迹，可能是古代防御结构。”
传令官的六只眼睛同时闪烁红光。作为领主级魔物，它的智力不亚于人类指挥官，甚至更狡猾。它意识到情况不对劲——能量信号的突变、巡逻队的失踪、异常坚硬的岩层……这一切都指向一个结论：
陷阱。
但它没有立即下令撤退。深渊魔物的思维逻辑与人类不同，对它们来说，危险往往意味着机遇。如果这里真的有古代奥术设施，那么攻破它可能获得巨大的力量提升。而且……它感受到了某种召唤，来自地底深处的、无法抗拒的诱惑。
那诱惑在说：来这里，解放我，我将赐予你超越领主的力量。
传令官不知道那是什么，但它渴望力量，渴望进化，渴望成为更高等的存在。深渊的法则就是弱肉强食，只有不断吞噬和进化才能生存。
“调整策略。”它用深渊语下达命令，“停止主通道挖掘，集中力量突破东侧信号源。同时，派出所有潜伏者，猎杀任何进入地道的非魔物生物。我要知道他们在做什么，有多少人，有什么意图。”
命令迅速传递。地道中的魔物开始重新部署，如同蚁群般高效而致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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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攻队刚刚抵达第一个预定阻击点——一个天然形成的宽阔溶洞，连接着三条地道。这里被格伦标记为“A-7节点”，是阻止魔物向农庄方向推进的关键位置。
雷蒙德迅速布置防御：战士在前排架起大盾，形成钢铁防线；法师和射手在后方高台就位；格伦的技术小组开始布置爆炸物和监测设备。
“检测到大规模生命反应！”一名守卫队员盯着手中的生命探测器，声音紧绷，“从东侧和北侧两个方向同时接近！数量……超过一百！速度很快！”
话音刚落，地道深处就传来了奔腾的脚步声和狂乱的嘶吼。
“准备战斗！”雷蒙德大吼，“盾墙就位！法师准备范围法术！射手自由射击，优先消灭高阶目标！”
第一波魔物从黑暗中涌出。
那是二十多只腐尸犬——这种魔物虽然个体不强，但速度极快，善于群体围攻。它们眼睛血红，流着腐蚀性唾液，扑向人类的防线。
“放箭！”
弩矢如雨点般射出。经过附魔处理的箭头轻易穿透腐尸犬的皮毛，带起一蓬蓬黑色的血液。前排的战士用盾牌撞开冲近的魔物，然后用长矛精准刺击要害。
战斗在瞬间进入白热化。
阿斯特法师开始吟唱咒文，手中的法杖亮起炽烈的红光。三秒后，一个直径十米的火环在魔物群中炸开，将十几只腐尸犬烧成焦炭。但更多的魔物从后方涌来，其中包括更难对付的影狼和几个手持骨刃的骷髅战士。
“它们有组织！”巴德老战士一斧劈碎一个骷髅战士，大声警告，“看它们的进攻阵型！不是无脑冲锋！”
确实，魔物的进攻显示出战术性：腐尸犬作为炮灰消耗人类体力和弹药，影狼在侧翼骚扰，骷髅战士在后方投掷骨矛。更远处，还能看到深渊凝视者闪烁着红光的独眼——那种魔物能发射精神冲击，干扰施法者和射手。
“优先击杀凝视者！”阿斯特下令，同时为自己和莉亚牧师施加了精神防护结界。
莉亚牧师高举生命女神圣徽，柔和的白色光晕笼罩整个队伍。这是“神圣祝福”，能小幅提升所有人的力量、速度和伤口愈合能力。她同时开始准备治疗神术，随时应对重伤员。
战斗持续了十分钟，魔物的第一波攻势被击退，留下三十多具尸体。但人类一方也付出了代价：两名守卫队员轻伤，一人被骨矛贯穿肩膀，正在接受莉亚的紧急治疗。
“它们会再来。”雷蒙德喘息着说，“而且下一波会更猛烈。”
话音刚落，地面开始震动。
不是魔物冲锋的震动，而是更深层、更强烈的震动，仿佛整个地底结构都在摇晃。岩壁上的碎石簌簌落下，溶洞顶部的钟乳石开始断裂。
“地震？”有人惊呼。
“不！”格伦盯着探测器，脸色煞白，“是能量共振达到了临界点！伪造信号和真实封印之间产生了共鸣，正在引发地质结构的不稳定！”
通讯水晶中传来林越急促的声音：“格伦，报告情况！”
“老板，封印和我们的伪造信号形成了正反馈循环！能量强度每秒钟提升2%！这样下去，十分钟内就会达到地层承载极限，可能引发大规模坍塌！”
“能中断吗？”
“需要同时切断两个信号源，或者改变其中一个的频率！”格伦快速计算，“但伪造信号的控制端在地面，我在这里只能调整监测设备。真实封印那边……”
他没说完，但意思很明显：想要接触真实封印，必须突破魔物的防线，深入更危险的地带。
雷蒙德和阿斯特对视一眼。这个突发状况打乱了所有计划，但同时也提供了一个机会——如果能量共振真的会引发坍塌，那么魔物也必须应对这个威胁，它们的攻势可能会减弱或改变方向。
“西恩，报告魔物动向！”雷蒙德通过通讯水晶呼叫侦察者。
几秒钟后，西恩的声音传来，带着罕见的紧张：“它们在撤退！不，不是撤退，是在重新集结！传令官正在指挥所有魔物向地底深处移动，方向是……能量共振的核心点！它们要抢在坍塌前到达那里！”
这个情报让所有人震惊。魔物不仅没有因为地质不稳而撤退，反而更加疯狂地冲向危险区域。这不符合常理，除非……那里有比生存更重要的东西。
“它们在响应欧米伽的召唤。”林越的声音从地面传来，冷静中透着一丝明悟，“伊普西龙说过，欧米伽的呼吸是一种信号，一种邀请。魔物被那个信号吸引了，它们要去‘解放’欧米伽。”
“那我们怎么办？”格伦问，“如果魔物真的接触到封印，欧米伽可能会完成适应过程，然后……”
然后一个无法想象的恐怖存在就会降临。
雷蒙德握紧了战斧，疤痕纵横的脸上浮现出决绝的表情：“不能让它们得逞。我们必须抢在魔物之前到达共振核心点，无论那里有什么。”
“但那样会直接面对传令官和它的主力。”阿斯特提醒，“我们的人数劣势太大了。”
“那就用战术弥补。”雷蒙德开始部署，“我们兵分两路。主力队继续在这里阻击，拖延魔物的推进速度。精锐小队——我、阿斯特、莉亚、西恩、格伦，加上三名最好的守卫队员——组成突击队，绕近路抢先到达核心点。”
“近路？”林越问。
格伦调出地道的三维地图：“有一条古代维护通道，标记为‘紧急维修通路7号’。根据图纸，它应该直接通往观测站的核心区域，也就是封印最可能的位置。但通道可能被封锁或坍塌，而且……没有魔物分布数据。”
这是一场赌博。如果通道畅通，他们可能抢在魔物之前到达；如果通道堵塞或布满陷阱，他们可能被困死在地底。
“就这么办。”林越做出最终决定，“地面会全力支援。我已经调动了所有可用的力量，包括……一些特殊手段。”
“特殊手段？”雷蒙德疑惑。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现在，行动。”
突击队迅速组建：雷蒙德领队，阿斯特负责法术支援，莉亚负责治疗和防护，西恩侦察开路，格伦技术分析，再加上三名守卫队中战力最强的老兵——他们分别擅长近战、远程和爆破。
其余人留在A-7节点继续阻击魔物，为主力争取时间。
临行前，莉亚牧师为每个人施加了最强的防护神术：“女神的庇护”。这个高阶神术能大幅提升对物理和魔法攻击的抗性，持续时间一小时。
“愿光明指引你们前路。”她轻声祝福。
突击队消失在维修通道的黑暗中。这条通道比主地道更狭窄，有些地方需要侧身通过，空气也更加污浊。墙壁上能看到古代照明符文的残迹，但大部分已经失效，只有偶尔几处还在发出微弱的冷光。
西恩走在最前面，每一步都极其谨慎。他的阴影潜行能力在这里发挥了巨大作用——好几次提前发现了隐藏的陷阱：塌陷的地板、毒气喷口、甚至还有一具仍能自动攻击的古代魔像残骸（被格伦用奥术干扰器瘫痪）。
“古代奥术文明的技术水平令人惊叹。”格伦一边记录数据一边感叹，“这具魔像的能源核心还在微弱运转，五千年了！如果能得到完整的设计图纸……”
“先活下去再研究。”雷蒙德打断了他的学术热情。
通道不断向下延伸，温度逐渐升高。不是地热，而是某种能量散发的余温。空气中开始出现细微的能量火花，如同静电般在墙壁间跳跃。
“我们接近了。”格伦盯着探测器，屏幕上显示能量读数已经飙升到危险级别，“共振核心点就在前方三百米处。但那里有……强烈的生命反应。不止一个，是多个高阶能量源聚集在一起。”
“魔物？”
“不完全是。”格伦皱眉，“能量特征有魔物的成分，但也有……别的什么。像是某种混合体，或者……共生体？”
突然，前方传来了打斗声。
不是魔物的嘶吼和人类的呐喊，而是更奇特的声响：金属碰撞、能量爆炸、还有某种尖锐的、非人的啸叫。
突击队加快脚步，转过最后一个弯道，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停住了呼吸。
这是一个巨大的地下空间，明显是人工开凿的圆形大厅，直径超过一百米。大厅中央是一个复杂的奥术装置——林越之前在神经链接中见过的“时间琥珀收容单元”的实体。
十二个水晶柱状容器呈环形排列，每个容器内部都封存着一个样本。从阿尔法到缪，再到最中央那个若隐若现、几乎无法被视觉捕捉的欧米伽样本。所有容器表面都流淌着液态银般的光芒，与农庄地下石盘的光泽如出一辙。
但此刻，这个本应绝对静止的空间，正在发生剧变。
大厅中有三方势力在混战：
第一方是魔物。传令官和它的主力部队已经抵达，超过八十只高阶魔物正在疯狂攻击封印装置。四名深渊祭司在周围布置法阵，试图腐蚀封印的防护层。
第二方是……古代守卫。从大厅周围的墙壁中，激活了六台完整的战斗魔像。这些魔像高三米，由某种暗金色合金铸造，手持能量刃和护盾，正在与魔物交战。它们战斗技巧精湛，配合默契，每一个都相当于人类的高级职业者。
第三方最诡异——那是从破损的封印容器中泄露出的样本能量，与魔物和魔像的残骸混合后形成的……扭曲造物。
雷蒙德看到了最恐怖的一幕：一只被魔像斩杀的深渊凝视者，尸体接触到从贝塔样本容器裂缝中渗出的蓝色光雾后，突然开始抽搐、变形。它的血肉与金属碎片、岩石、甚至空气本身融合，最终变成一个长着多个眼睛和触手的不可名状之物，然后开始无差别攻击周围的魔物和魔像。
“样本能量在感染现实物质！”格伦惊呼，“它们在尝试‘适应’实体形态！”
“看那边！”西恩指向大厅另一侧。
那里，伊普西龙的容器相对完整，但表面也出现了细微的裂纹。从裂纹中渗出的不是有形的能量，而是一种……透明的波动。那种波动所过之处，一切都在发生微妙的变化：岩石变得更坚硬或更松软，金属变得更亮或更暗，甚至光线的折射角度都在改变。
伊普西龙在被动地适应这个混乱的环境，而它的适应过程本身，正在改变局部物理法则。
“我们必须阻止它们接触欧米伽！”阿斯特脸色凝重，“如果让这些扭曲造物或者魔物接触到中央容器，欧米伽就可能获得实体形态的‘样本’，从而完成从不存在到存在的适应！”
但如何阻止？三方混战，任何一方都足以碾压他们这支八人小队。
就在这时，林越的声音再次从通讯水晶传来，带着一种奇异的平静：
“所有人注意，十秒后我会启动‘应急协议’。捂住耳朵，闭上眼睛，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睁眼。重复，十秒后，捂住耳朵，闭上眼睛。”
“应急协议？那是什么？”雷蒙德问。
“没时间解释了，执行命令！”
虽然不解，但突击队成员选择信任。他们按照指示，背靠墙壁，捂住双耳，闭上眼睛。
十秒倒计时。
九、八、七……
大厅中的混战仍在继续。传令官已经击毁了两台古代魔像，正带领精锐冲向中央的欧米伽容器。一个深渊祭司成功腐蚀了伽马样本容器的防护层，裂缝扩大，更多的样本能量泄露出来，感染了更多物质。
六、五、四……
伊普西龙的容器裂纹增多，透明波动扩散到整个大厅的三分之一区域。在那里，重力方向开始紊乱，一些魔物突然“掉”向天花板，摔得粉身碎骨。
三、二、一……
零。
没有爆炸，没有闪光，没有巨响。
有的只是一瞬间的……绝对寂静。
所有声音消失了。不是被隔绝，而是真正意义上的消失，仿佛声音这个概念暂时从这片空间中被抹去了。紧接着是视觉——即使闭着眼睛，也能感觉到某种根本性的变化，就像从彩色世界突然跌入黑白世界，然后连黑白也消失了，只剩下纯粹的“无”。
这种状态持续了大概三秒。
然后，一切恢复。
突击队成员睁开眼睛，大厅中的景象让他们惊呆了。
魔物们停止了动作，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传令官高举的武器僵在半空，深渊祭司的施法手势凝固，连那些扭曲造物都静止不动。
古代魔像也停止了运转，眼中的光芒暗淡。
只有样本容器仍在运转，但速度变得极其缓慢，如同慢镜头播放。
“时间……停滞了？”莉亚牧师难以置信地低声说。
“不完全是。”格伦盯着探测器，上面的读数疯狂跳动，“是局部时间流速被降低了，降低到了正常速度的百分之一以下。所以我们看起来像是时间停止了，实际上一切还在动，只是慢得几乎无法察觉。”
“这是老板做的？”雷蒙德震惊。
“应该是农庄的某种终极防御机制。”阿斯特分析，“结合了古代奥术的时间操控技术和现代科学的相对论原理。但维持这种状态肯定需要巨大能量，而且不可能持久。”
通讯水晶中，林越的声音传来，明显带着疲惫：“你们有最多五分钟。在时间流速恢复正常前，必须完成三件事：第一，加固所有样本容器的防护层；第二，清除已经泄露的样本能量；第三，击杀传令官和深渊祭司，确保魔物失去指挥。”
“五分钟？这不可能！”格伦看着大厅的规模，“光是跑到欧米伽容器那里就要一分钟，还要对付那么多……”
“用这个。”林越打断他，“我通过地脉能量传输了一些‘工具’给你们。看你们的装备包。”
突击队成员打开随身装备包，发现里面多了一些从未见过的装置：六个拳头大小的银白色球体，表面光滑如镜。
“这是‘相位稳定锚’。”林越解释，“将它们放置在样本容器周围，可以加强防护层，暂时隔绝内外能量交换。放置方法很简单，贴到容器表面，按下顶部的按钮。”
“那泄露的样本能量呢？”
“用这个。”装备包里还有几支特制的注射器，里面装着旋转的灰色液体，“‘概念中和剂’，我从欧米伽的‘适应不存在’特性反向推导出来的。它能让任何接触到的概念性存在暂时‘失活’，变回普通物质。但注意，它对活体生物也有效，别碰到自己。”
“传令官和祭司怎么办？它们还在时间减速领域内，但如果我们攻击，可能会破坏领域的稳定。”
“所以必须一击必杀。”林越的声音冷酷，“西恩，你那把‘虚无之刃’应该能用。那把匕首的材料特殊，能在时间减速领域中保持正常速度。瞄准传令官的能量核心——在它胸口正中，那个发光的紫色晶体。”
侦察者从腰间抽出一把不起眼的黑色匕首。这把武器他一直随身携带，但很少使用，因为每次使用都会消耗他的生命力。此刻，匕首在时间减速领域中确实保持着正常的光泽和质感。
“莉亚牧师，你负责保护西恩接近传令官。阿斯特法师，用你最强大的单体法术攻击深渊祭司，虽然法术在领域中会变慢，但足够集中能量的话，在领域解除瞬间就能生效。雷蒙德，你带领其他人放置稳定锚。”
计划听起来几乎不可能完成，但这是唯一的机会。
“行动！”
突击队冲入大厅。在近乎停滞的时间中奔跑有种奇特的体验——周围的一切都如同雕塑，空气粘稠得如同凝胶，每迈出一步都要克服巨大的阻力。
西恩和莉亚率先冲向传令官。牧师的防护神术在领域中效果减弱，但依然为两人提供了基本的保护。传令官那狰狞的面孔近在眼前，六只眼睛中的红光如同凝固的血滴，胸口那枚紫色能量晶体缓慢脉动，每次脉动的间隔长达十几秒。
西恩深吸一口气，举起虚无之刃。匕首刺入的过程极其缓慢，如同在水中移动，但确实在前进。一厘米、两厘米……刀尖接触到晶体表面。
与此同时，阿斯特完成了他的法术准备。法杖顶端凝聚出一个微小的黑色光点——这是“湮灭奇点”，一个九环奥术，能制造微观黑洞，吞噬一切物质。在正常时间流速下，这个法术需要五秒施法时间，但在减速领域中，阿斯特用了整整三分钟才完成。
雷蒙德、格伦和其他人分头冲向各个样本容器。放置稳定锚的过程相对简单，但每个容器周围都有泄露的样本能量形成的危险区域。
格伦在处理伊普西龙容器时，不小心触碰了一缕透明波动。瞬间，他感觉自己的右手开始“变化”——皮肤变得像岩石般坚硬，指甲变成了金属，肌肉纹理重组。他立刻注射概念中和剂，变化过程停止，但手已经变成了半石半金属的怪异状态。
“没事，还能动。”他咬着牙说，继续放置稳定锚。
五分钟倒计时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头顶。
当最后一个稳定锚贴在欧米伽容器表面时，时间还剩三十秒。
西恩的匕首终于刺穿了传令官的能量晶体，裂纹在晶体表面缓慢蔓延。
阿斯特的湮灭奇点悬浮在四名深渊祭司中央，等待领域解除的瞬间爆发。
雷蒙德和其他人退回到大厅边缘，紧张地等待着。
十秒。
五秒。
一秒。
时间流速恢复正常的瞬间，世界“爆炸”了。
传令官胸口的光晶炸裂，庞大的身躯如同被抽空般瘫软下去，六只眼睛同时失去光芒。西恩被爆炸冲击波震飞，莉亚牧师及时施展防护结界才救他一命。
四名深渊祭司所在的位置出现了一个拳头大小的黑洞，疯狂吞噬周围的一切——魔物、残骸、甚至光线。三秒后黑洞消失，留下一个完美的球形空洞，四名祭司连渣都不剩。
样本容器周围的稳定锚同时激活，银白色的光芒形成网格，将容器完全包裹。泄露的样本能量被概念中和剂净化，扭曲造物失去活性，变回普通的残骸和物质。
但有一个意外发生了。
在时间流速恢复的瞬间，伊普西龙容器的一道裂纹中，最后一缕透明波动逃逸出来。它没有感染物质，而是直接……融入了空间本身。
紧接着，整个大厅的空间结构开始“适应”。
重力方向随机变化，前一秒向上，下一秒向左。光线弯曲成奇怪的弧形，声音传播速度忽快忽慢。甚至有人感觉到自己的思维速度在变化——时而清晰如闪电，时而迟钝如蜗牛。
“伊普西龙在适应‘混乱’这个概念！”格伦喊道，“它要把这片空间变成完全无法预测的混沌领域！”
“能阻止吗？”
“除非有比‘混乱’更强大的‘秩序’概念来中和！”格伦绝望地说，“但我们没有那种东西！”
就在这时，大厅中央，欧米伽的容器突然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光芒。
那不是光，而是某种超越视觉感知的存在显现。容器表面出现了无数裂纹，但不是破碎，而是……在“适应”裂纹这个概念，然后超越了它。
一个声音直接在所有人的意识中响起，不是语言，而是纯粹的概念传递：
“感谢你们。”
“感谢你们带来的‘变化’、‘冲突’、‘混乱’。”
“这些给了我最后的‘样本’，让我完成了从‘不存在’向‘存在’的适应。”
“现在，我存在了。”
“而存在的第一件事，就是适应‘自由’。”
欧米伽容器的外壳如同沙粒般散落，露出内部——什么都没有，但又什么都有。那是一团不断变化的形态，时而像光，时而像影，时而像物质，时而像虚空。
它“看”向正在适应混乱的伊普西龙波动，然后“伸”出某种无法形容的触角，触碰了那片波动。
瞬间，所有的混乱平息了。
不是被压制，而是被……适应。伊普西龙的波动被欧米伽吸收、解析、然后变成了它的一部分。
欧米伽的形态稳定下来，变成了一个人类大小的、模糊的人形轮廓。轮廓没有面孔，没有性别特征，只是一个纯粹的存在概念。
它转向突击队成员。
“不用害怕。”那个意识声音说，“我不会伤害你们。因为你们给了我存在，而我适应的第一个‘环境’就是你们。”
“你想做什么？”雷蒙德握紧武器，尽管知道这毫无意义。
“我想……”欧米伽似乎在思考，“观察。学习。继续适应。但首先，我需要一个‘锚点’，一个让我不会在适应过程中失去自我的参照物。”
它看向大厅入口的方向，仿佛能透过层层岩壁看到地面的农庄。
“那个继承者，他体内有心智之钥。那是完美的锚点材料。”
话音未落，欧米伽的身影开始变淡，如同融入水中般消失在空气中。
“它要去地面！”阿斯特反应过来，“去找林老板！”
突击队疯狂冲向出口，但已经太迟。
当他们冲出地下，回到农庄时，看到的景象让他们目瞪口呆。
农庄上空，满月的银辉被一道奇异的彩虹色光柱取代。光柱中，欧米伽的身影正在与另一个人对峙——
林越悬浮在半空中，胸口的心智之钥发出炽烈的光芒。那光芒与欧米伽身上的彩虹色光芒交织、碰撞，在夜空中绘制出复杂的光之图案。
两人都没有动作，但所有人都能感觉到，一场超越物理层面的较量正在进行。
意识与概念的战争。
适应与坚守的对抗。
上古遗产与现代继承者的第一次真正交锋。
而胜负，将决定整个农庄、乃至整个世界的命运。
雷蒙德想要冲上去帮忙，但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推开。那是两者交锋产生的概念余波，任何靠近都会被卷入，被同化或湮灭。
“我们……什么都做不了。”莉亚牧师无力地说。
格伦盯着监测设备，上面的读数已经完全超出理解范围：“他们在进行……概念层面的博弈。林老板在用自己的‘存在’定义对抗欧米伽的‘适应’。谁的定义更强，谁就能主导这片区域的现实法则。”
夜空中，光芒越来越亮，将整个农庄照得如同白昼。
而在光芒最中心，林越的表情凝重，汗珠从额头滑落。
欧米伽的意识声音再次响起，这次只有他能听到：
“放弃吧，继承者。你的‘我’之边界太脆弱，无法抵挡我的适应。让我成为你的一部分，我们就能超越一切限制。”
林越咬紧牙关，心智之钥在胸口灼热如烙铁。
“不。”他在意识中回应，“我就是我，林越，深渊农庄的主人，两界的穿梭者，上古遗产的继承者。我不会被任何人、任何存在同化。”
“顽固。”欧米伽说，“但顽固也是一种概念，我会适应它，然后超越它。”
光芒达到顶峰，然后——
突然熄灭。
不是慢慢暗淡，而是如同开关被切断般瞬间消失。
夜空恢复黑暗，满月重新显露。林越从空中坠落，被雷蒙德冲上前接住。欧米伽的身影消失了，仿佛从未存在过。
“老板！老板你怎么样？”
林越睁开眼睛，眼神中闪过一丝茫然，然后恢复清明。
“我……我没事。”他坐起身，摸向胸口。心智之钥仍在，但光芒暗淡了许多，“它……撤退了。”
“为什么？它明明占据上风。”
林越望向深渊裂隙的方向，表情复杂。
“因为它感觉到了更大的威胁正在逼近。”他低声说，“比我们，比封印，比一切都更大的威胁。”
“什么东西？”
林越没有回答，但他的眼神说明了一切。
真正的风暴，才刚刚开始。
而欧米伽的暂时退却，不是因为战败，而是因为……它要去适应那个即将到来的、更危险、更宏大的“环境”。
满月渐沉，黎明将至。
但农庄的每个人都知道，这个黎明之后，世界将不再是原来的世界。
第301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