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暴彻底停止之后,天地像被重新描绘般安静。
白砚生抬眼望去——
临界门不知何时已完全展开。
那不是一扇门,而是一片裂开于世界与世界之间的光幕。
光幕内部不是景象,而是——心念的倒影。
绫罗心握着他的手,指尖依旧带着那股余热。
她的呼吸略显急促,显然刚才为了稳住他的暴动之力,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白砚生偏头看向她:“罗心,你还撑得住?”
绫罗心抬眼,明亮的瞳中倒映着临界门的光,仿佛光正从她心底升起:“你既没有倒下,我又怎么可能先倒?”
她的语气轻,却带着那种只属于绫罗心的坚定。
白砚生的胸口微微一暖,刚平稳下来的雷息又隐隐躁动——不是暴动,而是情绪的共鸣。
就在此刻——
呼——
临界门背后的光开始流动。
像是察觉到两人的共鸣,引发了某种倒影般的回应。
白砚生皱眉:“……它在回应我们?”
“不——”绫罗心微微摇头,“是在呼唤。”
光幕深处逐渐浮现出影子。
不是形体,而是意象。
像一个人,又像无数心念叠加成的模糊轮廓。
白砚生心神一震:“那是……我的影?”
绫罗心握紧了他的手。
“不是你的影。”她低声道,“是你被‘念界本源’读取后的形象投射。它不是你,但也绝不会与你无关。”
白砚生沉默了一瞬。
临界门后的影子开始移动,每一步都像踩在白砚生心底最深处的某种记忆上,牵出隐约的痛与光。
绫罗心的声音忽然变得很轻:“砚生,你听见了吗?”
白砚生一怔:“什么?”
绫罗心靠近半步,眼神深沉凝聚:“那影子……正在向你说话。”
白砚生闭上眼,凝神感应。
片刻后,他睁开眼,眼底涌起难以置信。
“它在问我——为什么要走到这里。”
绫罗心眉心一挑:“问你?”
白砚生点头,声音低沉:“问我……是否真的准备好面对临界之后的自己。”
绫罗心仰头盯向那道影,目光变得锐利:“砚生,你不需要向任何影子、任何倒影解释你为什么要走到这里。”
白砚生有些失笑:“这是第一次听你对‘界源之影’说这种话。”
“因为它不是你。”绫罗心的声音带冷意,“而你,是我选择同行之人。”
她向前一步,精神力如织网般绽开,直逼临界门后的倒影。
刹那间——
光幕颤动。
倒影像被激怒,又像被触碰到了某种禁忌。
白砚生抓住绫罗心肩头:“罗心!别太靠前,临界之影不是力量,而是……执念的倒生!”
绫罗心却不后退,声音平静而锋利:
“执念若敢挡你,我就让它记住——你不是它能触碰的存在。”
白砚生怔住。
他从未见过绫罗心在面对力量体系之外的存在时,这样的强烈与……占有。
临界门后的影子忽然变形。
像被绫罗心的意志激得愤怒,它的轮廓变得尖锐,伸出虚无的手,仿佛要抓住什么。
绫罗心冷笑:“还想伸手?伸给谁?”
白砚生心头一紧:“它不是伸向你,是——”
光影的手伸向他。
像是要扣住他的心域,像要拉扯他进入另一段未走完的命途。
绫罗心反手一握,将白砚生拽入自己的灵息领域。
一声轻响——
她挡在白砚生前方,黑发在光中飘扬成流动的影。
“你动他,就是动我。”
她轻声,却震裂光幕边缘。
“想要他?先问我答不答应。”
白砚生怔住。
这不是简单的护,这是宣告。
光幕开始出现细小的裂纹,随着绫罗心的意志像是被逼得后退一步。
白砚生伸手,轻轻握住她的手腕。
“罗心……我不会被它带走。”
绫罗心回头,眼神却还紧盯着那影子:“你最好不会。”
两人指尖相扣。
临界背后第一次出现——
回应他们手指相扣而震动的光纹。
像是认可,又像是被他们的共鸣迫退。
下一瞬。
光幕深处传来——
来自“临界之后”的真正呼唤。
白砚生与绫罗心同时抬头。
他们终于意识到——刚才的影子,根本不是门后的真正存在。
那只是门前的守念。
真正的——
在门后等待他们的东西,还没有现身。
风声被撕裂的瞬间,白砚生的视野忽然一空。
那道黑影从天幕深处坠下的速度,比雷霆更快,比心跳更冷。它仿佛凝聚着某种远古禁忌的意志,未触地面,四周山体便先后震颤,碎石滚落,峰林抖出无数裂痕。
绫罗心眉心轻跳,却并未后退分毫。
她一抬手,袖中光纹流动,那柄属于她的“幽焰羽刃”已化作一弧清亮的弯光。
白砚生声音低沉:“不是普通的凶兽……它带着主意识。”
是的——那不是简单的黑影,而更像一种被封印过的“意志之兽”。
天穹裂口中,风卷着寒焰,黑影终于降临地面。
轰——!
只是落地,空气便被瞬间抽空,像是整片天地都被压缩。风浪倒卷,草木成粉,山壁被硬生生切下一片。
绫罗心第一时间挡在白砚生身前,却被一道看不见的力场震开三步。她稳住身形,双目微缩:“这家伙……不是渡劫境能拥有的气息。”
“不,它没有境界。”白砚生眼底闪着极细微的金线,“它更像是……某位阵主以规则铸出的‘碎片躯壳’。”
就像一把被塑出的意志之刀。
轰。
黑影抬头。
那张脸没有五官,却能让人感到被盯住的压迫——一种来自最纯粹杀念的凝视。
下一息,它冲了。
速度快得超越空间感知,甚至没有残影。
白砚生掌心一翻,天命骨尺化作金色流光,横亘在绫罗心身前。
铮——!
火星四溅,但那并非金属撞击,而是“规则同频”的暴鸣。
黑影被挡住了。
它后退半步,胸腔位置出现一道淡金色裂纹,像被强行刻出的一条缝。
绫罗心看得清楚,那是白砚生骨尺的力量在呼应远古天命之源。
“你能压制它?”她问。
白砚生摇头:“压制不了。但……能让它被我看见真正的形态。”
说罢,他将骨尺一震。
天穹金纹瞬间蔓延整个战场,像是凭空打开了一道古老规则的窗口。
那黑影在金光下渐渐扭曲——
原本模糊的轮廓开始剥离,露出一层又一层深渊纹路。每一条纹路都如同被某位阵主亲手刻下,与当初他们在荒渊看到的残阵极其相似。
绫罗心神色一变:“这纹路……我在阵册里见过。是‘天陨序列’的结构!”
白砚生:“它是序列的守门者之一。”
话音落下,黑影忽然暴躁挣动,仿佛不愿自己的秘密被窥见。它发出一声低沉嘶鸣——不似兽,不似人,更像天地裂缝发出的响声。
下一刻,它四肢猛地撑地。
地面瞬间炸裂成碎片,它再次冲向白砚生。
速度更快,力量更狂。
白砚生来不及抽身,只能将骨尺立于胸前——
但这一次,他被硬生生震退十数丈,脚下石土犁出一道深沟。胸口一闷,血气翻涌。
绫罗心瞬间化光掠至,手中羽刃绽放出十数道焰光,将黑影逼退开去。
她伸手扶白砚生的肩:“你受伤了?”
“没事……只是它开始使用序列之力。”白砚生抬手抹去唇角红痕,眼神冷静。
但他心里很清楚——
若那黑影彻底引动阵主残留的意志碎片,整个山域都会被抹平。
“罗心。”
“嗯?”
“等下无论我做什么,你都退后,不要硬挡。”
绫罗心目光一寒:“我不会让你一个人扛——”
话未说完,黑影忽然发狂般冲向她。
它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察觉白砚生对她的情绪波动最深,也最危险。
它想破坏平衡。
绫罗心立刻挡下,但黑影的力量明显比之前更强。那种压迫不是体力,而是某种“规则的强制性锁定”。她的每次挥斩都被黑影引开轨迹,她的每一步都被锁死在特定位置。
仿佛她正被阵法中的“命格线”束缚。
白砚生瞬间明白了黑影的意图:“它要把你拖进序列核心!”
他心底狠狠一沉。
那不是普通危险——
那是会让“人被阵吞掉”的危险。
绫罗心面色微白,但她不退:“砚生,我能撑住。”
“不,你不能!”
白砚生眼神第一次显露出真正的杀意。
他抬手。
金色骨尺上的古老纹路全部亮起,如同有千百道古意从虚空汇聚。
天命之力开始彻底苏醒。
天空轰然震开第二道裂口——
金光从中落下,仿佛把整片山域钉住。
黑影被压得一颤。
白砚生一步踏出,声音如雷:“这是——你不该碰的人。”
他不是在喊给黑影听,而像是在告诫某位远在上方的阵主意识。
骨尺一横。
规则震荡。
天地失声。
黑影的动作在这一瞬完全停住,像被时间冻结。
绫罗心终于脱离那股束缚力,脚下一软,却被白砚生及时揽住。
她轻喘着抬眼:“你……你动用了那部分力量?”
白砚生没有否认。
“没办法。”
“只要你受到影响,我就不能保持平衡。”
绫罗心心底微颤。
但此时——
冻结的黑影开始碎裂。
不是被击败,而是正在“崩成无数光点”。
白砚生眉头一紧:“不好,它不是被杀死……是被召回。”
果然,碎裂的黑影光点全部向天穹第二裂口倒流回去,仿佛一只看不见的手在把它拉走。
裂口上方传来阵阵遥远轰鸣,像在重启某种更大的机关。
绫罗心低语:“它……传回了我们的力量信息?”
白砚生冷声:“更糟——它把我的‘天命骨尺’气息带回去了。”
裂口迅速收拢。
但在关闭前的一刹,一道令人心悸的目光从裂缝深处投下来。
像是有某位真正的“序列主宰”,已经开始注意他们。
白砚生与绫罗心同时抬眼——
天穹如坠入永夜。
下一卷的风暴,已悄然开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