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被一道明灭的灵光撕开。
风声骤紧,如无形利刃掠过地面,带起枯叶盘旋。
绫罗心的手依旧攥着白砚生的衣袖,指尖冰凉却稳得可怕。
“他们追过来了。”
她的声音恢复了冷意,但那股黏在白砚生身上的占有欲,却丝毫没有退散。
白砚生抬眼,看见不远处数道影子在夜色中扭动,像是被什么力量牵引而来。
“是天枢司?”他皱眉。
“不确定。”绫罗心侧过身,把他护在身后,“但绝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白砚生刚想绕到前面去,却被绫罗心硬生生按住肩膀。
“罗心,我不是需要你时时挡着的人。”
他低声道。
绫罗心回头看他,眼神深得像要把他整个人吞进去。
“可是我愿意。”
她说得平静却绝对,“我愿意挡在你前面——只要你在我身后,就好。”
白砚生喉结动了动,却没找到反驳的话。
她这份偏执的保护,已经不是单纯的执念,而是……真正的情感。
夜色中,那些影子终于从林间走出——
却不是天枢司的人,而是三名浑身缠着黑雾的陌生修士。
他们的眼白全被黑色侵染,只剩瞳孔亮着幽冷寒光,像是不再属于人类。
“罗心。”
白砚生低声道,“他们……像是被什么吞噬了神识。”
绫罗心点头,眉眼间多了几分难得的凝重。
“是‘渊痕’。”
她冷冷吐出两个字。
白砚生一震:“深渊的力量?”
“嗯。”
绫罗心的手微微收紧,“没想到已经渗透到这里了。”
其中一名黑雾修士忽然抬起头,发出近乎兽吼的声音:
“……交……出……”
白砚生愣了一瞬。
交出什么?
绫罗心却忽然站得更前,整个人像极了要在暴风前护住唯一珍视之物的兽。
“不可能。”
一个字,她说得毫不犹豫。
黑雾修士的吼声撕裂空气,下一息便同时扑向两人。
绫罗心眼底寒光一闪,抬手。
灵力破空而出。
“退。”
只一字,天地灵力便轰然震荡。
三名修士像被重锤砸中,倒飞出去数丈,狠狠砸在树干上。
白砚生心神震撼:“你现在的力量——”
“别问。”绫罗心的声音压得很低,“你知道得越多,他们越会盯上你。”
白砚生皱紧眉:“可他们本来就是冲我来的。”
绫罗心猛地转头,眼中闪过一丝危险又压抑的情绪。
“白砚生,你能不能……”
她忽然咬住下唇,像在逼自己冷静,“有时候不要这么敏锐?”
白砚生:“……”
但他话还没出口,绫罗心已经继续说下去:
“他们不是冲你来的。”
她低声解释,“他们是冲‘你身上那道曾被深渊触碰过的裂纹’来的。”
白砚生瞬间僵住。
“裂纹……?”
绫罗心抬起手,指尖轻轻碰上他的心口。
温凉,柔软,却像是直触魂底。
“在你还没意识的时候,它就留下了。”
她盯着他,声音里是压抑的心痛,“如果不是我……你现在恐怕不完整。”
白砚生呼吸微滞:“你帮我封住了?”
绫罗心点头。
“我用了很久……也付出了一些代价。”
白砚生握住她的手腕:“罗心,你为什么……”
绫罗心却冷笑了一下,笑意带着自嘲。
“为什么?”
她反问,“你以为我会眼睁睁看着你被深渊吞掉?”
白砚生心底猛地一震。
他从没见过她露出这种情绪——急躁、紧绷、甚至……害怕。
绫罗心盯着他,声音忽然低下去:
“白砚生,我不是神。我也会怕。”
“怕你出事,怕你离开,怕有任何东西把你从我身边夺走。”
她的声音轻得近乎耳语:
“……你不知道我有多怕。”
空气忽然变得沉重。
白砚生抬手,想触碰她肩膀——
却在触到的一瞬,被她迅速握住。
她的握力不重,却带着一种像是拚命压抑的颤抖。
“罗心……”
绫罗心抬起眼,目光死死锁着他。
“我说过的,白砚生。”
“一切想伤害你的,我都会毁掉。”
她目光扫向那些正挣扎着爬起的黑雾修士,杀意冷得像寒刃。
“包括深渊。”
空气在这一刻,如同冻结。
三名被黑雾侵蚀的修士再度扑来,这一次,他们不再像失控的野兽,而像被某种意志强行牵引,步伐整齐、杀意一致,眼底幽光不断闪烁。
白砚生心底一沉:“他们在同步——这不是单纯的神识被吞噬。”
绫罗心却已不准备再听分析,她的指尖一抬,灵力凝成锋锐光线。
“别靠近。”
她一步踏前,灵压如潮水般扩散,把白砚生隔在后方。
黑雾修士的动作同时停顿,像是意识到了什么。
下一瞬——
所有黑雾突然向天空涌起,汇聚成一只巨大的、漆黑的眼。
那只眼没有瞳孔,只有深渊般的漩涡。
白砚生呼吸瞬间收紧:“这是……渊使级别的窥视!”
绫罗心眼神骤冷,她抬手,灵力如风暴翻卷。
“你敢跨界窥视我的人——”
她的声音变得危险而低沉。
“……找死。”
她的手指轻轻一扣。
咔。
空间像玻璃般碎裂。
那只黑色巨眼被强行压缩,发出刺耳尖鸣,被无形力量扯得变形、扭曲,然后——
轰!!
整片天空炸开一圈震荡波,黑雾瞬间被扫荡得干干净净。
三名修士失去支撑,像破布般倒在地上,再没有半点动静。
白砚生怔住。
“罗心……你刚才那是——”
“万象心典·裂界篇。”
绫罗心收回手,语气平静得像刚做了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白砚生心底剧震:“你境界……提升到这种程度了吗?”
绫罗心侧头看他,眼角微弯,却不是笑,而是一种温柔到危险的情绪。
“为了你,当然要快一点。”
白砚生心口像被什么击中,呼吸不稳。
但绫罗心没给他继续问下去的机会,转身走到倒下的修士旁。
她伸手,在其中一人的额头轻触。
黑雾突然像被点燃般燃起,发出低沉嘶吼。
白砚生皱眉:“你在——”
“追根。”
绫罗心闭上眼,指尖轻颤。
片刻后,她骤然睁开眼。
那一瞬,她的目光冰到极致。
“渊痕不是自然渗透进来的。”
“是有人……主动引来的。”
白砚生心脏猛地一跳:“你确定?”
绫罗心点头,声音压得极低:
“而且是针对你。”
空气顿时冷硬,仿佛所有声音都被抽离。
白砚生眉间的沉意愈发深:“如果连深渊的力量都开始借道来寻找我……那道裂纹背后的东西——”
“不是‘东西’。”绫罗心打断他,“是‘存在’。”
白砚生沉默。
绫罗心呼出一口气,看向他:“它正在找你,而有人在帮它。”
白砚生抬眼:“是谁?”
绫罗心眼神顿了一瞬,似乎在权衡该不该说。
白砚生看到那一瞬的犹豫。
——这是绫罗心第一次,在面对敌人时露出迟疑。
“罗心。”
他握住她的手,让她不得不看向自己。
“你不想说,是怕我吗?”
绫罗心沉默两息,然后轻轻摇头。
“不是怕你……是怕你承受不了。”
白砚生:“试试看。”
绫罗心盯着他,那种深情与痛意混杂的神色,让白砚生心底发紧。
终于,她开口:
“那个引渊者……你认识。”
白砚生屏住呼吸。
绫罗心继续说出那个名字:
“——是应无瑕。”
空气瞬间炸成死寂。
白砚生像是被雷击,整个人僵住。
应无瑕。
他曾并肩作战、曾信到骨血里的战友——
也是他一次次险死还生时最信任的人。
白砚生的声音像被扯裂: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绫罗心缓缓捧住他的脸,动作极轻,像怕碰碎他。
“因为你的心……他读得太深。”
“因为他想要你身上的某样东西。”
“因为他觉得你注定不是属于‘这边’的人——”
她顿了顿,靠得更近,额头抵上他的。
“而我,比他更早发现。”
白砚生瞳孔微缩:“罗心,你——”
绫罗心轻声说:
“你以为只有他看见了你身上的‘异痕’吗?”
“砚生,我看得比他更清楚。”
“也正因为如此——我绝不会让任何人带走你。”
她的声音温柔、低哑,却带着无法拒绝的执拗。
白砚生心口像被狠狠揪住,痛得混着狂乱。
“罗心……”
他唤她。
绫罗心贴着他耳畔,用只有他能听见的声音说:
“你是我的,不是深渊的。”
“不是他们的。”
“——更不是应无瑕的。”
风声在这一刻沉到极致。
白砚生握着她的手,不知何时已用力到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