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亿刚放下灵笔，院门突然传来三声轻叩——一长两短，带着某种奇特的韵律。
他心头一跳，这敲门声与周不惑离开时哼的小调节奏完全一致。快步走到院门前，刚拉开门，一股熟悉的酒香便飘了进来。
“小子，写完了？”周不惑斜倚在门框上，醉眼朦胧地晃了晃手中的酒葫芦，“让师叔看看你的大作。”
吴亿连忙侧身让路：“周师叔请进，只是些粗浅想法...”
周不惑大摇大摆地走进院子，拿起吴亿刚写完的纸卷，眯着眼睛看了起来。
“嗯...嗯...”周不惑边看边点头，时不时发出意义不明的哼声。当他读到某处时，突然轻笑一声：“有点意思。”
吴亿紧张地站在一旁，只见周不惑的手指正点在他写的一段话上：
若除恶之法本身已成恶，那么除恶的意义何在？正如以火灭火，终将焚尽一切。
“悟性不错。”周不惑将纸卷放回桌上，突然话锋一转，“不过纸上谈兵终觉浅，要不要见识下真正的‘恶’？”
吴亿心头猛地一跳：“师叔的意思是...？”
周不惑神秘一笑，从怀中掏出一枚灰蒙蒙的玉简：“这是《云隐缉魔录》，记载了多年来宗门处理的各类入魔案例。”他顿了顿，“当然，是删节版。”
吴亿接过玉简，触手冰凉。当他将神识探入时，无数血腥画面瞬间涌入脑海——有修士为突破境界活祭亲族的，有为炼器抽魂夺魄的，更有甚者，竟将整个村庄化作血池修炼邪功...
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这些案例中近半的当事人，最初都是正道弟子。
“如何？”周不惑的声音将吴亿拉回现实，“现在理解莫师姐为何那般严肃了吧？”
吴亿额头已渗出冷汗，手中的玉简差点掉落。那些画面太过真实，仿佛亲身经历一般，让他胸口发闷。
“这些...都是真的？”
“千真万确。”周不惑难得露出严肃表情，“而且只是冰山一角。”他指了指玉简，“第七十二例，仔细看。”
吴亿强忍不适再次探查，发现第七十二例记载的竟是一位云隐宗前辈——八百年前的戒律堂首座玄清子，因道侣陨落而修炼禁术，最终堕入魔道，屠戮了整整一城百姓。
“这...”吴亿声音发颤，“连戒律堂首座都会...”
“人心似水，民动如烟。”周不惑突然吟了句诗，仰头灌了口酒，“再坚固的道心，也经不起执念的侵蚀。”
他伸手取回玉简，意味深长地看着吴亿：“知道为何给你看这些吗？”
吴亿摇头。
“因为你特别。”周不惑醉眼突然清明了一瞬，“完美平衡的五行灵根，混沌道体...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不等吴亿回答，他继续道：“意味着你比常人更容易走极端。要么登临绝顶，要么...万劫不复。”
院中突然安静下来，连虫鸣都消失了。吴亿只听见自己急促的心跳声。
说完，他摇摇晃晃地起身，走到院门口时突然回头：“对了，那聚气丹...今天吃了几粒？”
“一粒，按师叔吩咐...”
“明天开始，每天两粒。”周不惑意味深长地说，“你需要加快进度了。”
话音未落，他的身影已如雾气般消散在夜色中，只余一缕酒香飘散。
这一夜，吴亿辗转难眠。每当闭上眼睛，那些血腥画面就会在脑海中闪回。更令他不安的是，在某个瞬间，他竟对其中几个修炼禁术的方法产生了...好奇。
“这就是心魔吗？”吴亿惊出一身冷汗，连忙运转《九霄云灵诀》。随着云气在体内流转，那股莫名的躁动才渐渐平息。
次日清晨，吴亿眼下挂着两片青黑。他按周不惑所说，服下两粒聚气丹。丹药入腹，立刻化作两股暖流，比昨日更加汹涌地在经脉中奔涌。
“吴大哥！”方小树的声音从院外传来，“该去上何白上师的《灵植通识》了！”
吴亿收起思绪，整理好衣袍出门。方小树看到他憔悴的样子吓了一跳：“你没事吧？脸色好差...”
“没事，昨晚写心得睡晚了。”吴亿勉强笑笑，转移话题，“对了，苏雨呢？没和你们一起？”
张小宝神秘兮兮地凑过来：“听说被莫上师叫去了，好像是关于她昨天的问题...”
三人来到讲经堂，何白上师已经开始讲解灵植与五行属性的关系。吴亿努力集中精神，但聚气丹带来的灵力躁动让他难以专注。更奇怪的是，当他看向堂内那些灵植标本时，竟能隐约“看”到它们散发出的灵气波动——木系青翠欲滴，水系幽蓝深邃...
“吴亿。”何白上师突然点名，“你来说说，赤炎果适合什么属性的修士服用？”
吴亿慌忙站起，脑海中突然闪过刚才“看”到的画面：“火...火属性？”
“理由？”
“因为...赤炎果的灵气呈现朱红色，脉络分布符合离火之象...”吴亿自己都惊讶于这些突然冒出的专业术语。
何白上师挑了挑眉：“观察得很仔细。坐下吧。”
下课后，张小宝惊讶地拍着吴亿的肩膀：“可以啊！连‘离火之象’都知道？偷偷用功了？”
吴亿揉了揉太阳穴，勉强笑道：“可能是昨晚查资料时看到的吧。”
三人刚走出讲经堂，就看见苏雨站在不远处的一株灵树下，脸色苍白得吓人。她看到吴亿等人，快步走了过来。
“莫上师让我看了《心魔实录》...”苏雨的声音有些发抖。
方小树担忧地问：“你还好吗？”
吴亿注意到她手腕上多了一串青玉念珠，每颗珠子内部都流转着淡淡的金光。
苏雨深吸一口气：“我没事。上师说...我的金属性天灵根锋芒太盛，而且从小的经历特殊，若不被好好引导容易走极端，就给了我这串清心念珠辅助修炼。”
张小宝恍然大悟：“难怪莫上师特别关注你。”
他的话没说完，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只见韩林带着几个跟班气势汹汹地走来，腰间玉佩叮当作响。
“听说某些人得到了上师的特殊关照？”韩林阴阳怪气地打量着苏雨手腕上的念珠，“果然是‘天才’的待遇啊。”
苏雨脸色一沉：“韩林，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韩林冷笑，“就是觉得某些人小题大做。区区心魔就把你吓成这样？我们韩家的《玄冰诀》专克心魔，要不要我教你两招？”
吴亿上前一步：“韩师兄，大家都是同门...”
“闭嘴！”韩林厉声打断，“你算什么东西？一个五行杂灵根的废物，也配教训我？”
气氛瞬间剑拔弩张。就在这时，一个懒洋洋的声音从众人身后传来：
“哟，这么热闹？”
周不惑不知何时出现在回廊下，醉醺醺地倚着柱子，手里还拎着那个熟悉的酒葫芦。他虽然面带醉意，但眼神却清明得可怕。
韩林的气势顿时矮了半截：“周、周师叔...”
周不惑晃晃悠悠地走过来，酒气扑面而来：“小韩啊，你家的《玄冰诀》确实不错...”他突然凑近韩林耳边，用所有人都能听到的声音“悄悄”说，“就是三百年前差点把你们老祖宗冻成冰雕那部？”
韩林脸色瞬间涨得通红，他身后的跟班们憋笑憋得肩膀直抖。
“滚吧。”周不惑拍拍韩林的肩膀，明明没用多大力气，却让韩林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再让我看见你欺负同门，就请你喝‘特制’的灵酒。”
韩林灰溜溜地带着人走了，周不惑这才转向吴亿等人：“小家伙们，修行路长着呢，别被这些小事扰了心境。”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苏雨一眼：“念珠不错，记得每天用灵力温养。”又对吴亿眨眨眼，“聚气丹效果如何？”
吴亿点点头：“效果很好，就是...”
“适应就好。”周不惑打断他的话，晃了晃酒葫芦。
说完，他哼着小曲摇摇晃晃地走了，留下四人面面相觑。
“周师叔...一直都是这样吗？”苏雨小声问。
张小宝耸耸肩：“这还算正常的。听说他年轻时更疯，曾经为了验证一个丹方，把自己关在炼丹房三个月，出来时头发都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