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雾还没散,阿柚就背着装着樱花信的布包,拉着我往掌柜说的油菜花田跑。她穿的米白毛衣沾了些路边的草屑,却浑然不觉,只是盯着远处渐渐清晰的金黄色块,脚步越来越快,像要扑进一片流动的阳光里。
“你看!真的像金子!”跑到田埂边时,阿柚停下脚步,声音里满是惊叹。漫山遍野的油菜花在晨雾中舒展,风一吹就掀起金色的浪,连空气里都飘着清甜的花香。她伸手轻轻拂过花穗,指尖沾了点嫩黄的花粉,低头看时,忽然笑出声:“原来花粉是这样的,像撒了把碎阳光在手上。”
我拿出母亲的旧相机,刚打开镜头盖,阿柚就凑了过来,眼睛盯着取景框:“能把这片花全装进去吗?等回去给桃树看,它就知道山外的春天有多好看了。”她的发丝被风吹到镜头前,我轻轻替她拨开,指尖碰到她的耳尖,她像被烫到似的缩了缩,却还是舍不得移开目光。
“你站在花田里,我给你拍一张。”我调整好角度,阿柚却忽然慌了神,手忙脚乱地整理毛衣下摆,又把头发往后拢了拢,像个第一次拍照的小姑娘。“这样好看吗?”她小声问,脚边的油菜花被她的动作碰得轻轻晃动,金黄的花粉落在她的裙摆上,像撒了层薄纱。
我按下快门的瞬间,她忽然对着镜头笑了,晨雾刚好散开,阳光落在她的脸上,把她的眼睛照得亮晶晶的。相机发出轻微的“咔嗒”声,像是把这一刻的金黄与温柔,都装进了小小的胶片里。“我也想给你拍。”阿柚抢过相机,学着我的样子举到眼前,却因为镜头没对准,拍了张满是油菜花的照片,两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我们沿着田埂慢慢走,阿柚把相机抱在怀里,遇到好看的风景就停下来拍——田边喝水的白鹅、沾着露水的蒲公英、远处飘着炊烟的农舍,她都要小心翼翼地按下快门,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瞬间。“以前总觉得,好看的风景要记在脑子里,”她看着相机,声音轻轻的,“现在才知道,装在相机里,就能一直留着,想的时候拿出来看看,就像又回到了这里。”
走到油菜花田中央的小土坡时,我们坐下来休息。阿柚从布包里拿出樱花信,小心翼翼地展开一张,阳光落在信笺上,她写的“樱花很好看”几个字,像是被镀上了层金边。“等回去把这些信埋在桃树下,”她把信贴在胸口,“桃树就能知道我们看过油菜花,吃过桂花糖,还拍了很多照片。”
我忽然想起小时候,阿柚总在我睡前,用指尖在我眼前画各种风景——有漫山的桃花,有流萤飞舞的夏夜,有飘着雪的院子。那时她碰不到实物,只能用想象把风景画给我看,如今她能亲手拍下真实的春天,眼里的欢喜比任何风景都要珍贵。
“你看那边!”阿柚忽然指着远处,一群白蝴蝶正从油菜花上飞过,翅膀上的花纹在阳光下格外好看。她立刻拿起相机,追着蝴蝶跑了起来,米白的身影在金黄的花田里格外显眼,像一朵误入春天的云。我跟在她身后,看着她认真拍照的模样,忽然觉得,母亲说的“山外的春天”,或许从来都不是风景本身,而是和阿柚一起,用眼睛看、用手触碰、用心记住的每一个瞬间。
夕阳西下时,我们的相机里已经装满了照片。阿柚坐在田埂上,把相机抱在怀里,像抱着件稀世珍宝。“明天我们去看河边的柳树好不好?”她抬头看着我,眼里映着晚霞的红光,“掌柜说柳树枝条垂在水里,像给河系了条绿丝带。”我点点头,伸手握住她的手,她的掌心带着阳光的温度,比任何时候都要真实。
回家的路上,油菜花的香味还沾在我们的衣角,相机里的照片藏着整个春天的温柔。我忽然明白,不管未来会怎样,只要有这些照片,有阿柚在身边,那些一起走过的时光,就永远不会消失——它们会像这片油菜花田一样,永远开在记忆里,永远带着春天的甜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