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风带着点凉意,我和阿苑坐在老时钟旁的石凳上,看着巷口的夕阳慢慢沉下去。方才发现的刻痕被暮色染得模糊,我伸手摸了摸钟背面的木板,指尖还能感受到那道“苑”字刻痕的细微凹凸。
“小时候总觉得这口钟好大,要仰着脖子才能看清钟面,”我靠在钟身上,听着里面齿轮转动的“咔嗒”声,“现在再看,好像也没那么高了。”
阿苑坐在我身边,身影在暮色里泛着极浅的光,旗袍上的缠枝莲纹样依旧清晰。她顺着我的话点头,目光落在那道太阳刻痕上,忽然轻轻“嗯”了一声,像是想起了什么,又像是没抓住那点记忆的碎片。
“怎么了?”我转头看她,发现她的指尖悬在刻痕上方,微微发颤。这是我第一次见她露出这样的神情,带着点茫然,又有点急切,像迷路的孩子在寻找熟悉的方向。
“刚才……好像听到有人在叫我的名字,”她的声音轻得几乎要被风吹散,“是个很温柔的声音,还说要带我去看槐花。”她的指尖慢慢落在太阳刻痕上,就在触碰的瞬间,那道刻痕忽然泛起了一点极淡的微光,像落在木头里的星星。
我猛地睁大眼睛,看着那点微光顺着刻痕的线条慢慢蔓延,把太阳的轮廓勾勒得清晰起来。阿苑也愣住了,指尖跟着微光移动,眼底满是惊讶:“这是……”
微光只持续了几秒,便慢慢暗了下去,重新融进暮色里。阿苑的指尖还停在刻痕上,声音里带着点不确定:“我好像记起来一点事,有个穿蓝布衫的女人,总牵着我的手在槐树下走,还说我的名字是‘苑’,是槐树的‘苑’。”
这是阿苑第一次说起关于自己的记忆。从前我问起她的过去,她总是摇摇头,说只记得第一次见我的场景——那是我三岁那年,在槐树下哭着找妈妈,她就那样凭空出现在我身边,安安静静地陪着我。
“穿蓝布衫的女人,会不会是你的妈妈?”我轻声问,心里忽然有些发酸。原来阿苑也有过自己的时光,有过牵挂她的人,只是这些记忆被藏在了时光深处,直到此刻才被刻痕里的微光唤醒。
阿苑没有回答,只是轻轻抚摸着那道刻痕,指尖的温度仿佛要透过木头,触到多年前的自己。暮色越来越浓,巷口的路灯亮了起来,暖黄的光落在钟身上,把我和阿苑的影子拉得很长。
“你看,”她忽然开口,指着钟背面的角落,“那里还有一道刻痕。”我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果然在木板的角落发现了一道极浅的刻痕,是个小小的槐花形状,比我刻的兔子还要小,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阿苑的指尖落在槐花刻痕上,这一次,刻痕没有泛起微光,却让她的眼眶慢慢红了:“她还说,等槐花开了,就给我做槐花饼。”这句话说得极轻,却带着沉甸甸的思念,像藏了很多年的心事终于说了出来。
老时钟又“铛”地响了一声,打破了巷口的安静。阿苑收回手,眼底的红意慢慢褪去,却多了点温柔的笑意:“原来我也有过这样的时光。”
我看着她,忽然觉得心里暖暖的。或许阿苑的记忆还没完全回来,或许那道刻痕里的微光只是偶然,但此刻,她站在暮色里,终于触到了属于自己的过去碎片——这口老时钟,不仅守着我和她的约定,还在悄悄帮她找回失落的时光。
风里又飘来了槐花香,阿苑的身影在路灯下轻轻晃了晃,像被花香托起的光。我知道,关于阿苑的故事,才刚刚开始,而这道会发光的刻痕,一定藏着打开记忆的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