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翻来覆去睡不着,我索性披了件薄外套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窗外的月光顺着窗帘缝钻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光带,刚要起身去拉窗帘,就见阿苑的身影从光带里慢慢走了出来,旗袍的下摆扫过地板,竟带起了一点极轻的风声。
“没睡着?”她走到沙发旁,身影比白天又清晰了些,连旗袍上绣的缠枝莲纹样都能看清脉络。我往旁边挪了挪,给她留出位置——虽然知道她不会真的坐下,却还是习惯性地保留着这个动作。
“想起小时候你陪我睡的日子了,”我蜷起腿,下巴抵在膝盖上,“那时候我怕黑,总让你坐在床边,还把最喜欢的布偶兔放在你旁边,说让它陪着你。”
阿苑的目光落在沙发角落的藤筐上,那里正放着那只布偶兔——耳朵已经磨得发白,一只眼睛的纽扣也掉了,是我从幼儿园一直抱到现在的旧物。“你那时候总说,布偶兔是我的小卫士,也是你的小伙伴,”她轻声说着,慢慢走过去,指尖轻轻碰了碰布偶兔的耳朵。
这次没有出现光点,她的指尖稳稳地落在了兔耳上,甚至把那软塌塌的耳朵轻轻提了起来。我猛地坐直身子,看着她小心翼翼地把布偶兔抱在怀里,动作轻得像怕碰坏了易碎的珍宝。“原来……我真的能抱住它了。”她的声音里带着点哽咽,低头把脸贴在布偶兔的绒毛上,虽然没有真的触碰,却像是在感受着什么。
我忽然想起十岁那年的暴雨夜,雷声把我吓得缩在被子里哭,布偶兔掉在地上,我却不敢下床去捡。后来迷迷糊糊间,感觉有人把布偶兔轻轻放在了我的枕边,还替我掖了掖被角。那时候我以为是妈妈,现在看着阿苑抱着布偶兔的模样,才明白是她一直守着我。
“那次暴雨,是你把布偶兔捡回来的,对不对?”我轻声问。
阿苑抱着布偶兔转过身,眼睛在月光下亮闪闪的,像含着泪:“你哭的时候,布偶兔也躺在地上,我怕它也‘害怕’,就想把它送回你身边。”她走到我面前,小心地把布偶兔递过来,指尖离开兔耳时,还轻轻捏了捏那磨白的绒毛。
我接过布偶兔,指尖触到熟悉的旧绒毛,忽然注意到阿苑的袖口沾着一点白色的东西——是布偶兔身上掉的绒毛,竟真的粘在了她的衣服上。“阿苑,”我抬头看她,声音有些发颤,“你是不是……快要变成真的了?”
她低头看了看袖口的绒毛,伸手轻轻拂了拂,却没拂掉,反而有更多绒毛粘了上去。“不知道,”她笑了笑,眼底的光柔和得像月光,“只是觉得,能碰到你的东西,能记住你的事,就很好了。”
月光渐渐移到了沙发上,落在我和阿苑中间,把我们的影子叠在一起。我抱着布偶兔,她站在我身边,空气里安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或许未来会有离别,或许她真的能拥有实体,但此刻,月光、旧布偶和身边的她,已经把这个夜晚填得满当当的,温柔得让人舍不得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