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束撞击城墙的瞬间，林深的手掌还贴在金属表面。那股反冲力顺着掌心直贯脑髓，他膝盖一软，差点跪倒。紫纹已经爬到脖颈，皮肤下裂痕渗血，像有刀片在体内游走。
苏晚盯着频率发生器屏幕，指针剧烈抖动。她猛地拔掉主接口，插入备用神经桥接模块，手指飞快敲击指令序列。控制台嗡鸣一声，微弱的数据流重新连接上王浩残留的意识包。
“心跳信号回来了！”她喊。
叶知秋立即调出反应炉界面，将星铸族控制器最后能源注入系统。量子金属开始剧烈流动，镜面层龟裂处喷出银灰色雾气，整道城墙发出低沉的震颤声。
“形态跃迁协议启动。”她说。
金属如潮水般翻涌，骨架结构从墙体内部隆起。肩部关节成型，胸腔框架展开，头部轮廓初现。但双足尚未凝固，机体半陷于冰层之中。
探测屏上，十二艘母舰已完成湮灭炮充能。白炽光芒在炮口汇聚，足以蒸发整片南极大陆。
“六十秒内开火。”苏晚报时。
林深咬破嘴唇，撕开右臂作战服袖口，露出布满紫纹的手臂。他一步跨上前，将手掌直接按入机器人核心腔室。异能残流顺着接触点涌入机体，金属躯干猛然一震。
“深子！”叶知秋抬头看向监控画面，声音压得很低。
没有回应。林深闭着眼，额头抵住金属外壳，全身肌肉绷紧。血液从鼻腔流出，在脸颊划出两道红痕。
苏晚切换音频通道，播放王浩生前最后一段录音：“丫头，别怕……咱们修机器，从来不怕从头再来。”
声音传入系统的刹那，机器人头部轮廓清晰起来，面部浮现出模糊的笑脸形状。双臂展开，形成环形护盾阵列。脚下金属迅速凝实，双腿站稳，整台机体高达三十七米，横亘在舰队与基地之间。
“王浩……”苏晚哽咽着，手指死死扣住操作台边缘。
第一发湮灭炮击中护盾。冲击波扩散，冰原崩裂百米。机器人双臂微颤，护盾未破。
第二发接踵而至。机体后退半步，左肩装甲碎裂脱落，露出内部交错的金属神经网。
第三发、第四发……
每一次撞击都让林深身体剧震。他的右臂已经完全变黑，指尖发紫，呼吸断断续续。可手掌仍死死按在核心上，不肯松开。
“还能撑。”他说，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
叶知秋调出攻城车远程控制界面，“星铸七号”正停在机器人脚边。她输入自毁程序，引擎过载倒计时启动。
“陈峰，撤离区域。”她下令。
“明白。”通讯频道里传来回音，“守夜人已清空半径五百米。”
倒计时归零。攻城车引擎爆炸，火浪掀翻冰雪，能量波顺着金属腿部传导至全身。机器人双眼骤然亮起蓝光，机体温度飙升，内部循环系统全速运转。
林深睁开眼，踉跄着攀上右肩平台。寒风割面，他扶住肩甲才勉强站稳。双手贴上金属表面，最后一次释放异能——不是转化，不是驱动，而是唤醒。
整台机体泛起温润蓝光，左拳凝聚压缩量子能量，拳心旋转出一个微型漩涡。空气被抽离，形成真空通道。
他吼出最后一个字：“打！”
巨拳挥出，能量束如陨星划破长空，直击最近一艘母舰核心舱。战舰外壳如同玻璃般炸裂，连锁反应引爆内部燃料库，火球接连炸开，六艘战舰在十秒内相继解体。
剩余六艘试图撤退，但机器人双臂展开，护盾变形为电磁捕获网，投射至高空。三艘被当场缠住，护盾过载引发内爆；另两艘转向逃逸，却被地面升起的金属尖刺群贯穿底部引擎。
最后一艘母舰启动紧急跃迁，空间扭曲刚形成，机器人右掌拍地，地面金属暴起成链，缠住舰尾牵引器。跃迁中断，战舰失控坠落，砸进冰原深处，激起千丈雪浪。
林深站在肩部平台上，看着最后一艘敌舰沉没。他的视线模糊，身体摇晃了一下，缓缓跪倒在金属表面。
通讯频道响起脚步声，叶知秋冲进战场，踩着碎冰奔向机器人底部。她抬头，看见那道身影还跪在高处，一动不动。
“林深！”她喊。
没有回应。
她爬上机体外壁的金属阶梯，每一步都踩得沉重。到达肩部平台时，林深已经侧身倒下，右手仍抓着肩甲边缘。她蹲下身，把他扶进怀里。他的呼吸微弱，体温极低，脸上全是干涸的血迹。
“结束了。”她说，声音很轻。
苏晚坐在指挥中心，频率发生器停止运转。屏幕上最后一行数据消失，终端自动关机。她摘下耳机，里面传来最后一句录音：“收工啦。”
她把录音文件封存，命名为“王浩_最终备份”，拖进加密目录。然后趴在操作台上，肩膀无声地抖动。
远处，陈峰带着守夜人小队巡视战场。登陆艇残骸散落冰面，有的还在冒烟。他踢开一块扭曲的装甲板，确认下面无人存活。
“报告，”他对通讯器说，“无漏网之敌。”
身后，一名队员指着天空。虫洞正在收缩，紫色光晕逐渐黯淡。最后一丝波动消失时，南极恢复了寂静。
林深在叶知秋怀里动了一下，眼皮微微颤动。她收紧手臂，不让风雪吹到他脸上的伤口。
“我们活着。”她说。
林深喉咙里滚出一点声音，像是回应，又像只是喘息。
陈峰收起脉冲步枪，抬头看天。星轨清晰可见，银河横贯夜空。他摸了摸左脸的旧伤疤，转身朝基地方向走去。
苏晚擦干眼泪，坐回操作台。她打开个人终端，新建一份文档，标题写着：“量子金属防御系统2型设计草案”。
她敲下第一行字：以意志为核，以牺牲为源，构筑不可逾越之墙。
林深的手指忽然抽动了一下，抓住了叶知秋的衣角。她低头看他，发现他的眼睛微微睁开，望着南方的地平线。
那里，曾是虫洞开启的位置。
现在只剩一片漆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