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光在隧道内尚未散尽，空气中残留着电离后的焦糊味。陈峰伏低身体，左手贴地向前滑行，战术靴踩在碎石上没有发出一点声响。他身后六名队员呈扇形展开，紧贴报废车辆的残骸推进。前方货柜车翻倒的集装箱后，王浩正半蹲着拆解狙击枪的膛管，动作稳定得像一台校准中的机器。
枪身被重新组装完毕，金属接缝处泛着冷光。王浩用指腹抹过枪口内嵌的铁芯——那是林深早前转化出的高密度合金，能集中动能穿透结晶装甲。但每发射一次，结构损耗不可逆，最多承受三击。他合上瞄准镜盖，低声报数：“一、二、三，打完就得换命。”
苏晚趴在一截断裂的护栏后，双手紧握便携式热成像仪。屏幕上的温度图谱突然跳动，她立刻按住通讯器侧键，声音压得极低：“西北方，八百米，两辆重型战车正在靠近。”数据同步至终端，轨迹显示敌方并未走主道，而是从维修坡道切入隧道侧廊，绕开了原定伏击位。
陈峰迅速调出微型地图投影，眉头皱紧。路线变更意味着干扰弹引爆后的防御空档期将无法覆盖攻击窗口。他抬头看向王浩：“还能调整落点吗？”
“能。”王浩点头，“但必须精确到秒。他们护盾塌陷的周期是十七秒一次，持续零点六秒。我只能赌一次窗口。”
陈峰不再犹豫，抬手打出两个手势。两名队员立即向左翼迂回，准备架设电磁脉冲装置；另外四人则封锁右侧出口。他自己抽出脉冲步枪，检查弹匣余量，随后靠在一辆烧毁的运输车旁，目光锁定隧道入口。
风从破损的顶棚灌入，吹起地上的金属碎屑。远处引擎声逐渐清晰，履带碾压地面的震动传导至脚底。苏晚盯着热成像仪，呼吸放轻：“第一辆已进入侧廊，速度比预估快百分之十五。”
王浩架起狙击枪，肩托抵住锁骨，右眼贴上目镜。十字线缓缓移动，锁定战车驾驶舱与炮塔连接处——那里有上次能量塌陷留下的微裂纹，是整台装甲最脆弱的位置。
“等信号。”陈峰低语。
就在此时，一道身影从左侧钢筋堆后缓步走出。林深右手撑着一根扭曲的钢梁，脚步虚浮，脸色灰白如纸。他没看任何人，径直走到王浩身边，伸手触了下枪管。
“别浪费子弹。”他说。
王浩愣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林深已经转身走向前方断裂的钢筋网。他单膝跪地，右手猛然拍向地面。掌心紫纹一闪即逝，像是枯枝上燃起的火星，随即沉寂。但下一瞬，数十根埋在废墟中的钢条骤然暴起，如同被唤醒的金属触手，齐刷刷缠住第一辆战车的履带。
刺耳的金属摩擦声撕破寂静。
战车急刹，驾驶员猛拉操纵杆，护盾系统自动激活，淡紫色光膜瞬间包裹车身。引擎咆哮着试图挣脱束缚，钢条在巨大拉力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就是现在！”王浩扣动扳机。
枪响。
子弹精准命中观测窗下沿，结晶装甲表面炸开蛛网状裂痕。裂缝正是此前能量塌陷造成的结构性弱点，此刻在高密度铁芯的冲击下彻底崩解。玻璃碎片飞溅进驾驶舱，警报灯疯狂闪烁。
陈峰抽出战术匕首，低喝一声：“上！”
四名队员从两侧包抄，迅速逼近战车尾部。一人甩出钩索攀上车体，另一人打开便携切割器，对准燃料管线接口。第三名队员投掷烟雾弹掩护，第四人则持脉冲步枪警戒后方通道。
第二辆战车察觉异常，立即提速冲来。炮塔转动，锁定前方目标。
“王浩！”苏晚喊。
王浩迅速退后两步，重新装填第二发子弹。枪膛闭合的瞬间，他听见远处传来熟悉的机械运转声——那是星茧号核心归舰时特有的低频共振，正通过地下金属结构传导而来。
他稳住呼吸，再次架枪。
十字线锁定第二辆战车的光学传感器阵列。只要破坏感知系统，就能迫使它减速。
手指即将扣下扳机时，林深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别打驾驶舱。”
王浩偏头。
林深仍跪在地上，右手死死按着钢筋网节点，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他的额头渗出血丝，顺着鼻梁滑下。“打……动力舱连接轴。”他说，“让他们自己翻。”
王浩立刻调整瞄准点。动力舱位于车体中部，连接轴承受着结晶引擎的巨大扭力，一旦受损极易引发连锁故障。
他屏息。
枪响。
子弹穿透护盾缝隙，命中连接轴。金属断裂的脆响伴随着内部压力失衡的爆鸣，第二辆战车猛地侧倾，履带失控打滑，撞向隧道壁。碎石簌簌落下，堵住了半边通道。
陈峰趁机下令：“切断燃料管！清空物资舱！”
一名队员成功切开运输舱门，内部码放整齐的量子金属箱暴露在外。他刚伸手去搬，忽然听见头顶通风管传来异动。
“有人！”另一名队员猛推同伴。
子弹擦着肩膀飞过，击中金属箱，火花四溅。
陈峰立即卧倒，挥手示意撤退。但此时第一辆战车仍在挣扎，钢条束缚已出现松动迹象。林深的手微微颤抖，紫纹几乎熄灭，却仍不肯松开地面。
“深子！”陈峰爬过去，“够了，我们能应付！”
林深没回应。他的嘴唇干裂，额角血流不止，双眼死死盯着战车动向。就在第二轮射击即将发起时，他左手猛然抬起，抓向空中。
一根断裂的钢筋应召而起，在空中划出弧线，狠狠砸向战车顶部排气口。撞击引发内部压力波动，护盾闪烁两下，彻底熄灭。
“现在！”陈峰跃起，带队冲向运输舱。
王浩退至掩体后，快速装填第三发子弹。这是一次警告性射击，目标是隧道顶部承重梁。他知道，若再不制造更大混乱，敌方增援很快就会赶到。
枪响。
钢筋梁应声断裂，大片混凝土坠落，刚好卡在两辆战车之间，形成临时屏障。
苏晚一直盯着热成像仪，此刻突然发现西北方向又有新的热源接近。“不止两辆！”她急声道，“还有三台轻型突击车，距离一千二百米，正全速赶来！”
陈峰回头看向林深。
林深仍跪在原地，右手贴地维持金属束缚，呼吸沉重得像破旧风箱。他的视线模糊了一瞬，又强行聚焦。他知道，自己撑不了太久。
但他不能松手。
一旦松手，战车脱困，所有队员都将暴露在火力之下。
他咬破舌尖，强迫自己清醒。左手慢慢移向腰间战术袋，摸出一块指甲盖大小的金属片——那是王浩早前给他的备用能量导引片，能短暂激发残存异能。
他将金属片按进掌心。
一股尖锐的痛感顺神经窜上大脑，眼前景象瞬间扭曲。但他感觉到，体内那条几乎断绝的能量通路，又被强行接通了一瞬。
地下的钢筋网再次震颤。
更多钢条从废墟中钻出，缠住第二辆战车的炮塔基座，将其牢牢钉死在地面。
陈峰抓住机会，指挥队员将第一批量子金属搬出运输舱。两名队员启动小型牵引装置，开始拖运物资。
王浩收起狙击枪，转而取出便携焊接器，准备加固临时路障。他知道，这一战还没结束。
苏晚继续监控热源变化，手指不断切换频段。突然，她发现其中一个突击车的热信号异常——温度分布不均，像是搭载了额外负载。
“车上……有活体结晶。”她说，“不止一个。”
陈峰眼神一凛。这意味着对方可能携带了远程引爆装置，或是准备投放感染源。
他看向林深。
林深已经说不出话。他的右手深深嵌入钢筋节点，整个人靠着意志支撑才没有倒下。汗水混着血水流进衣领，浸透工装外套。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肺部撕裂般的疼痛。
但他还在坚持。
王浩走过去，蹲在他旁边，低声说：“最后一箱了，再撑十秒。”
林深没点头，也没说话。只是那只按在地上的手，又往深处压了半寸。
钢筋网剧烈震颤，发出金属疲劳的嗡鸣。
远处，突击车的引擎声越来越近。
苏晚盯着屏幕，突然开口：“他们减速了。”
所有人一怔。
陈峰抬头。
只见那三台突击车在距隧道入口约三百米处停下，车灯熄灭，引擎怠速运转。没有任何进一步动作。
“不对劲。”王浩站起身，手握焊接器把手。
林深终于松开右手。
钢筋网轰然塌陷，战车履带恢复自由，但已无力再动。他整个人向前一倾，被王浩扶住肩膀才没倒下。
“为什么停？”陈峰盯着远处黑暗。
苏晚调整热成像仪焦距，仔细观察突击车内部结构。几秒后，她声音变了：“驾驶座……没人。”
陈峰瞳孔一缩。
王浩立刻举起焊接器，警惕环顾四周。
林深靠在王浩肩上，艰难抬头，望向隧道上方破损的通风管道。
风从高处吹下，卷起一片尘埃。
其中一根悬垂的电缆，轻轻晃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