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船在现实断层的边缘发出濒临解体的尖啸,外部的装甲在无法形容的压力下扭曲、剥离,如同被无形巨兽啃噬。内部,警报早已连成一片令人心悸的长音,红色的应急灯疯狂闪烁,映照着许一和钟夏毫无血色的脸。小满死死抓住控制台边缘,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全力配合着“悖论”进行着几乎不可能的计算与导航。
“结构完整性剩余17%……引擎过载278%……”“悖论”的声音在剧烈的震荡中时断时续,它的光晕也前所未有地黯淡,“预计……三十秒后接触目标宇宙边界……撞击无法避免……”
没有退路,甚至没有思考的余地。许一和钟夏的目光死死锁定在主屏幕上那片越来越近的、熟悉的星域——他们的家。然而,此刻那片星域的边缘,正被一种不祥的、蠕动着的灰黑色所浸染,仿佛健康的肌肤正在溃烂。
“锁定控制中心坐标!”许一的声音嘶哑,“把所有剩余能量集中到前部护盾,就算撞,也要撞出一条路来!”
“悖论”没有回应,只是将飞船最后的力量毫无保留地倾注到那摇摇欲坠的能量护盾上。飞船如同一颗燃烧的陨石,拖着长长的、混合着自身碎片与未净化的污染能量的尾焰,义无反顾地撞向了那片被侵蚀的宇宙边界!
轰——!!!
无法用声音形容的巨响在灵魂层面炸开!并非物理的碰撞,而是规则与规则的猛烈对撞!飞船在接触边界膜的瞬间,仿佛撞上了一张极具韧性又充满恶意的巨网,巨大的阻力几乎要将它彻底压扁、弹开!
但也正是这汇集了所有剩余力量、带着归家执念的猛烈一撞,在那被“深渊”力量腐蚀的边界膜上,硬生生撕开了一道极其短暂、极不稳定的裂隙!
“就是现在!”
“悖论”榨取出最后一丝能量,推动着濒临解体的飞船,如同挤过针眼般,艰难地挤过了那道裂隙!
眼前的景象瞬间切换。不再是混乱的时空乱流,而是他们熟悉的宇宙空间。但这份熟悉中,却透着令人心寒的陌生。
星辰的光芒变得黯淡、扭曲,仿佛隔着一层污浊的毛玻璃。空间的“质感”也变得粘稠,飞船的每一次移动都异常艰难,如同在胶水中前行。更可怕的是,一种低沉的、仿佛来自万物终末的嗡鸣无处不在,侵蚀着心智,放大着内心深处的绝望。
而他们的正前方,界限控制中心所在的人造星体,此刻正被一股庞大到令人窒息的、如同活物般蠕动翻滚的灰黑色能量旋涡所包裹!漩涡的中心,隐隐可见控制中心结构发出的、顽强抵抗的微弱光芒,但那光芒正在被黑暗快速吞噬。
林子涵和苏月,就在那旋涡的最中心!
“子涵!!苏月!!”钟夏对着通讯器咆哮,但传来的只有更加刺耳的干扰噪音和那种令人疯狂的嗡鸣。
“检测到超高浓度‘深渊’活性!”“悖论”的声音微弱却急促,“它……它正在尝试将控制中心,连同内部的子涵,彻底拖入一个……一个现实规则完全被其支配的‘深渊领域’!”
“阻止它!”许一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她能感觉到,林子涵那熟悉的、纯净的意识波动,此刻正被无数充满憎恨与虚无的意念缠绕、拖拽,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苏月那拼命守护的意志,也如同暴风雨中的小舟,岌岌可危。
他们的飞船已经彻底失去了动力,如同太空垃圾般漂浮着,依靠惯性缓慢地滑向那巨大的黑暗旋涡。
“我们……该怎么办?”小满的声音带着绝望。面对这种超越了常规力量层次的敌人,他们仿佛蝼蚁仰望山岳。
许一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回想起“记录者”的话——关键不在于力量,而在于“存在”的“锚点”。
林子涵是潜在的“锚点”,但他们所有人,他们共同的故事,他们守护彼此的意志,何尝不是一种“锚点”?
她看向钟夏,看向小满,看向光晕微弱却依旧坚持的“悖论”。
“我们没有力量与它正面对抗,”许一的声音异常平静,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但我们可以……成为子涵的‘锚’!用我们的存在,我们的记忆,我们所有共同经历的故事,把他从那片虚无里……拉回来!”
她伸出手,钟夏毫不犹豫地握住,小满也将手放了上去,“悖轮”的光晕也轻柔地覆盖上他们的手背。
没有复杂的仪式,没有强大的能量爆发,只有最纯粹的意志连接。他们将所有的精神,所有的思念,所有关于界限守护者、关于这个家、关于林子涵点点滴滴的记忆与情感,化作一道无形却坚韧无比的丝线,穿透了飞船的壁垒,无视了那粘稠的空间与绝望的嗡鸣,精准地射向了漩涡中心,那微弱的、属于林子涵的意识之光!
这一刻,他们不是在攻击,而是在呼唤;不是在对抗,而是在证明——“存在”本身,就是最强大的力量!
他们的意念,如同一根投入无尽黑暗中的银针,能否刺穿虚无,唤醒沉沦?所有人的命运,都系于这最后的信念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