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雷弧还在林九黎肩头的伤口上跳跃,每一次闪烁都伴随着刺骨的麻痹感,像是有无数根细针在顺着经脉往骨髓里钻。她单膝跪地,双手死死攥着 “裂穹” 的剑柄,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虎口崩裂的伤口渗出的鲜血,顺着粗糙的剑纹蜿蜒而下,在布满碎石的地面上积成一小滩暗红。
雷破的三尖两刃刀斜指地面,刀身缠绕的雷光噼啪作响,将他半边焦黑的躯体照得愈发狰狞。他看着狼狈喘息的林九黎,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金属摩擦般的声音在空旷的荒山上传开:“逆天道者,不过如此。本使还以为,能让神国特意降下无字碑的‘妖孽’,会有什么了不得的手段。”
林九黎没有接话,只是低垂着眼帘,将 “剑心清明” 的心法运转到极致。识海中,那片象征着冷静的冰湖正被狂暴的魔气不断冲击,黑色的涟漪一圈圈扩散,几乎要将湖底的剑影彻底吞没。她能清晰地感觉到,体内被雷击引动的污染之力,正与 “裂穹” 中蕴藏的毁灭意志纠缠,像是两条毒蛇在啃噬她的经脉,每一次流转都带来撕裂般的剧痛。
“怎么?不说话了?” 雷破向前踏出一步,沉重的战靴踩在碎石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他左半身焦黑的皮肉在雷光下隐约可见森白的骨茬,那是很久以前留下的旧伤,此刻随着他的动作,竟有细微的黑色雾气从伤口缝隙中逸出,“方才你用那柄破剑吸收本使的雷力时,不是挺嚣张的吗?现在怎么像条丧家之犬了?”
林九黎猛地抬头,赤金色的瞳孔中闪过一丝厉芒。她试图起身,却发现右腿已经被魔气侵蚀得有些不听使唤,只能借助 “裂穹” 的支撑,勉强维持着半跪的姿势。视线扫过雷破左半身的旧伤时,她忽然注意到一个细节 —— 每当雷破催动雷光,那处焦黑的伤口就会微微颤抖,像是在抗拒某种力量。
“在看什么?” 雷破察觉到她的目光,下意识地将左半身往后缩了缩,语气瞬间冷了几分,“不过是些陈年旧伤,也值得你这妖孽在意?”
话音刚落,天空突然传来一阵沉闷的雷声。原本晴朗的天际不知何时被乌云覆盖,厚重的云层像是被墨染过一般,压得极低,仿佛下一秒就要坍塌下来。林九黎抬头望去,只见云层中电光闪烁,却没有雷声紧随,反而有一股熟悉的、带着酸涩的气息随着风飘来 —— 是酸雨的味道。
在这末日废土上,酸雨是比污染兽更常见的威胁。这种混合了空气中污染物的雨水,不仅会腐蚀金属和建筑,还会加剧人体内污染之力的暴走,寻常流民遇到酸雨,都会躲进避难所,不敢轻易露头。
雷破显然也察觉到了异样,他抬头看了眼乌云密布的天空,脸色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变化。他下意识地抬手护住左半身的旧伤,动作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该死的,怎么会突然下酸雨?”
话音未落,豆大的雨点就从云层中砸落下来。第一滴酸雨落在雷破的金甲上,发出 “滋滋” 的轻响,金色的铠甲表面瞬间被腐蚀出一个小黑点。而当雨点落在他左半身焦黑的伤口上时,反应更是剧烈 —— 焦黑的皮肉像是被泼了滚油一般,冒出阵阵黑烟,伴随着一股刺鼻的焦糊味。
“啊!” 雷破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呼,整个人踉跄着后退了几步,握刀的手都在颤抖。他左半身的伤口在酸雨的冲刷下,竟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溃烂,黑色的雾气源源不断地涌出,原本环绕在他周身的雷光也变得黯淡了许多。
林九黎的心脏猛地一跳,一个念头瞬间在脑海中成型 —— 雷破的旧伤怕酸雨!而且是这种蕴含着污染的酸雨!
她强忍着体内魔气翻涌的痛苦,缓缓站起身。雨水顺着她的发丝滴落,打湿了她的衣衫,也让她肩头的伤口传来阵阵刺痛,但她的眼神却愈发清明。视线紧紧锁定雷破因疼痛而扭曲的脸,她忽然想起玄机子生前曾说过的一句话:“任何强者都有弱点,哪怕是神国的使者,也不例外。所谓的‘神罚’,不过是披着神圣外衣的缺陷罢了。”
当时她还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此刻看到雷破在酸雨下的狼狈模样,才终于恍然大悟。雷破左半身的旧伤,恐怕不是普通的战伤,而是被某种蕴含净化之力的攻击所伤,而酸雨里的污染之力,恰好与那种净化之力相冲,才会让他如此痛苦。
“你…… 你早就知道?” 雷破察觉到林九黎眼神中的变化,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他试图再次催动雷光,却发现左半身的伤口传来的剧痛让他根本无法集中精神,三尖两刃刀上的雷光闪烁了几下,便彻底熄灭了。
林九黎没有回答,只是握紧了手中的 “寒江雪”。冰蓝色的剑身在雨水中散发着淡淡的寒气,她能感觉到,剑中的阿雪似乎也察觉到了转机,微弱的剑魂波动顺着剑柄传来,像是在为她加油。
“不可能!你怎么会知道本使的弱点!” 雷破的情绪变得愈发暴躁,他不顾伤口的疼痛,再次举起三尖两刃刀,朝着林九黎冲了过来。然而这一次,他的动作明显迟缓了许多,左半身的溃烂让他失去了平衡,每一步都显得异常艰难,原本霸道的气势也弱了大半。
林九黎深吸一口气,将 “剑心清明” 催动到极致。识海中的冰湖终于稳住了阵脚,虽然魔气依旧在冲击,但她的心神却前所未有的冷静。她侧身避开雷破的攻击,同时将 “寒江雪” 横斩而出,冰蓝色的剑气带着刺骨的寒意,直逼雷破的左半身。
“铛!” 雷破仓促间用三尖两刃刀格挡,却因为力量不足,被剑气震得连连后退。酸雨还在不断落下,他左半身的伤口溃烂得愈发严重,黑色的血液顺着伤口流淌下来,滴落在地面上,将碎石都腐蚀出一个个小坑。
林九黎没有给他喘息的机会,她提着 “裂穹”,紧随其后地冲了上去。狂暴的剑气在她手中收敛了许多,却更加精准,每一次斩击都朝着雷破的左半身而去。她知道,现在是她唯一的机会,一旦雨停,或者雷破找到应对酸雨的方法,她就再也没有胜算。
雷破在剑气的逼迫下,只能不断后退。他看着林九黎眼中越来越亮的光芒,心中第一次升起了恐惧。他想起当年在神国接受任务时,大祭司曾告诫过他,旧伤是他最大的破绽,若是遇到蕴含污染的雨水,一定要尽快避开。可他当时并未在意,认为以自己的实力,在这废土上无人能伤他,却没想到,今日竟会栽在一个 “逆天道者” 的手中。
“你以为这样就能赢吗?” 雷破嘶吼着,猛地将三尖两刃刀插入地面,“就算本使旧伤发作,也能拉你一起陪葬!”
他双手结印,口中念念有词。虽然左半身的剧痛让他的动作有些变形,但他还是成功引动了体内残存的雷力。地面开始剧烈震动,无数道细小的雷光从地底钻出,朝着林九黎的方向蔓延而去。
林九黎瞳孔微缩,她能感觉到,这些雷光中蕴含着与之前截然不同的力量 —— 那是一种带着毁灭气息的、纯粹的雷罚之力,哪怕是被酸雨削弱,依旧不容小觑。她下意识地想要后退,却发现双脚已经被地底钻出的雷光缠住,动弹不得。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她忽然想起 “裂穹” 的另一个特性 —— 吸收。之前她曾用 “裂穹” 吸收过雷破的雷光,虽然会引动体内的魔气,但此刻,或许是唯一的破局之法。
她咬了咬牙,再次将 “裂穹” 对准地面的雷光。剑身散发出暗红色的光芒,一股强大的吸力从剑中传出,将那些朝着她蔓延而来的雷光源源不断地吸入剑中。然而这一次,她没有任由魔气暴走,而是用 “剑心清明” 死死压制着体内的污染之力,试图将吸收的雷力与剑气融合。
“你疯了!” 雷破看到这一幕,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你这样会被雷力和魔气一起吞噬的!”
林九黎没有理会他,只是专注地运转心法。体内的雷力与魔气不断碰撞,带来的痛苦比之前更加剧烈,她的嘴角溢出鲜血,脸色也变得苍白如纸,但她的眼神却愈发坚定。她能感觉到,在雷力与魔气的碰撞中,似乎有某种新的力量正在悄然诞生 —— 那是一种既带着雷电的狂暴,又蕴含着剑气的锋利,同时还夹杂着一丝魔气的诡异力量。
当最后一丝雷光被 “裂穹” 吸收时,林九黎猛地举起长剑,朝着雷破斩了过去。暗红色的剑气中夹杂着金色的雷光,在雨水中划出一道耀眼的弧线,直取雷破的要害。
雷破瞳孔骤缩,他想要躲避,却发现左半身的伤口已经彻底失去了知觉,根本无法做出快速的反应。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剑气越来越近,心中充满了不甘和悔恨。他想起自己在神国的荣耀,想起大祭司的嘱托,想起那些被他 “净化” 的流民…… 他从未想过,自己会以这样的方式死在一个 “逆天道者” 的手中。
“不 ——!”
凄厉的惨叫声在荒山上传开,剑气毫无悬念地击中了雷破的左半身。原本就溃烂的伤口瞬间被撕裂,黑色的血液和焦黑的皮肉飞溅而出,雷破的身体如同断线的风筝一般倒飞出去,重重地撞在无字碑上,发出沉闷的巨响。
无字碑微微震动,碑身散发的威压似乎减弱了几分,表面甚至出现了几道细微的裂痕。林九黎站在原地,看着倒在地上奄奄一息的雷破,终于支撑不住,单膝跪地,剧烈地咳嗽起来。体内的雷力和魔气还在不断碰撞,她能感觉到,那股新诞生的力量正在缓慢地融合,只是还不稳定,随时可能再次暴走。
雨还在下,酸雨冲刷着地面上的血迹和碎石,也冲刷着林九黎身上的伤口。她抬头看向雷破,只见他躺在地上,口中不断涌出鲜血,左半身已经彻底溃烂,只剩下森白的骨茬。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林九黎,眼中充满了怨毒和不甘,却再也没有力气动弹。
就在这时,林九黎忽然注意到,雷破左半身的骨茬上,似乎刻着一个细微的印记。那印记的形状很奇特,像是一个残缺的齿轮,又带着几分神国符文的韵味。她心中一动,想要上前看得更清楚,却听到雷破用微弱的声音说道:“你…… 你等着…… 神国…… 不会放过你的…… 还有…… 葬剑司…… 他们也在找你……”
话音未落,雷破的头便歪向一边,彻底没了气息。而他左半身骨茬上的印记,在他断气的瞬间,突然闪烁了一下,随后便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林九黎的眉头紧紧皱起。葬剑司?这个名字她不是第一次听到 —— 之前在希望镇时,她曾从流民的口中听过这个组织,据说他们是神国的 “影子”,专门处理那些神国不愿公开的 “麻烦”,手段比神国的使者更加残忍。雷破临死前提到葬剑司,难道他们也在寻找逆天道者?
还有那个消失的印记…… 为什么会出现在雷破的骨头上?是神国的标记,还是与葬剑司有关?
无数个疑问在她脑海中盘旋,让她原本因击败雷破而放松的神经再次紧绷起来。她低头看了眼手中的 “裂穹”,剑身中那股新诞生的力量还在缓慢融合,只是比之前稳定了许多。她能感觉到,这股力量不仅让 “裂穹” 的威力增强了几分,还似乎在她体内留下了某种 “印记”—— 一种能够感知雷力的印记。
就在这时,天空中的乌云开始散去,酸雨渐渐停了下来。阳光重新照射在荒山上,将地面上的血迹和水渍映照得格外刺眼。无字碑依旧矗立在原地,只是碑身的威压明显减弱,表面的裂痕也在缓慢地愈合,仿佛刚才的战斗从未对它造成过损伤。
林九黎深吸一口气,强忍着体内的疲惫,缓缓站起身。她知道,现在不是思考这些疑问的时候,雷破的尸体留在这荒山上,很可能会引来其他的麻烦 —— 无论是神国的追兵,还是葬剑司的人,亦或是被血腥味吸引来的污染兽。
她走到雷破的尸体旁,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有去触碰那具已经开始溃烂的躯体。而是转身看向无字碑,想要看看这尊象征着神国威胁的石碑,是否还有其他的秘密。
就在她的手即将触碰到无字碑时,碑身突然闪烁了一下,一道微弱的金光从碑文中逸出,融入了她的体内。林九黎心中一惊,下意识地想要后退,却发现那道金光并没有带来任何不适,反而像是一股温和的能量,在她体内流转了一圈,然后便消失在她的丹田处。
而无字碑在金光逸出后,表面的裂痕彻底愈合,威压也恢复到了最初的状态,只是碑身上似乎多了一道细微的、只有她能看到的印记 —— 那印记的形状,与雷破骨茬上消失的印记,有着几分相似之处。
林九黎的心跳猛地加速。这道印记…… 到底是什么?为什么会出现在无字碑上?还有那道融入她体内的金光,又是什么东西?
她隐隐感觉到,自己似乎触碰到了一个巨大的秘密 —— 一个关于神国、葬剑司,甚至是逆天道者的秘密。而这个秘密的钥匙,或许就藏在那个消失的印记,以及这尊神秘的无字碑中。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林九黎猛地回头,只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朝着这边跑来,机械臂在阳光下闪烁着金属的光泽 —— 是张三!
“丫头!你没事吧?” 张三的声音带着一丝焦急,他跑到林九黎身边,上下打量着她,看到她身上的伤口时,眉头皱得更紧了,“怎么伤成这样?那神国使者呢?”
林九黎指了指倒在地上的雷破尸体,语气带着一丝疲惫:“已经死了。不过…… 我们可能有新的麻烦了。”
张三顺着她的手指看去,看到雷破的尸体时,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又恢复了往常的镇定:“死了就好,省得这孙子再找我们麻烦。不过你说的新麻烦,是什么?”
林九黎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抬头看了眼无字碑上那道只有她能看到的印记,又想起了雷破临死前提到的葬剑司。她知道,现在还不是告诉张三这些的时候 —— 张三已经因为她,卷入了神国的纷争,若是再让他知道葬剑司的存在,恐怕会让他陷入更大的危险。
“没什么。” 她摇了摇头,将心中的疑问暂时压下,“只是觉得,神国不会这么轻易放弃。我们得尽快离开这里,回到希望镇,或者…… 去其他地方。”
张三显然看出了她的隐瞒,但也没有追问,只是点了点头:“行,听你的。不过你这伤得先处理一下,我带了些净化药膏,能暂时压制住你体内的污染之力。”
说着,他从背包里拿出一个小瓷瓶,递给林九黎。林九黎接过瓷瓶,打开瓶盖,一股清新的草药味扑面而来 —— 这是张三用废墟中找到的草药,加上少量净化灵石炼制而成的药膏,之前她受伤时,用过几次,效果很好。
她挤出一点药膏,涂抹在肩头的伤口上,清凉的感觉瞬间缓解了疼痛。体内的魔气似乎也被药膏的净化之力压制了几分,识海中的冰湖再次恢复了平静。
“谢谢。” 林九黎轻声说道。
张三摆了摆手,眼神落在无字碑上,眉头微微皱起:“这破石碑到底是什么东西?刚才我在远处,都能感觉到它的威压,差点没敢过来。”
“我也不知道。” 林九黎摇了摇头,目光再次落在无字碑上那道细微的印记上,心中的疑问更甚,“但我知道,它绝对不简单。或许…… 它和神国的秘密有关。”
张三没有再追问,只是拍了拍她的肩膀:“不管是什么秘密,我们现在都惹不起。先离开这里再说,等以后有实力了,再回来弄清楚也不迟。”
林九黎点了点头,不再犹豫,转身朝着希望镇的方向走去。张三跟在她身后,目光时不时地看向那尊矗立在荒山上的无字碑,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 他总觉得,这尊石碑,以及林九黎身上的秘密,远比他们想象的要复杂得多。
而他们都没有注意到,在他们离开后,无字碑上那道细微的印记再次闪烁了一下,一道极其微弱的黑色光束从印记中射出,朝着葬神山脉的方向飞去,很快便消失在天际。
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悄然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