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科长带来的破旧铁皮档案箱,角角落落布满坑洼,放在木桌上发出沉甸甸的声响。顾慎之拄着拐杖靠近,箱锁上的铜锈染绿了他的手,如同新鲜草果的颜色。
“东西都在这里,”杨科长搓着他冻红的双手,向炭盆中哈出一股白气,“我们从省档案馆调来了这些,包括民国时期的地图和一位英国探险家的日记,他曾在民国十二年探访黑水寺。”
赵佳贝怡急切地翻开那本日记,脆硬的牛皮封面似乎一触即碎,里面的字迹因水浸泡而模糊不清。她指向一页说:“看这里,‘湖水温如沸,入夜泛黑光,岸边石鸣如诵经’——这就是传说中的黑圣湖。”
顾慎之用拐杖轻触地图上的小湖泊标记,旁边标注着“海拔4200”。“那个英国人的罗盘在此地失灵,”他指着日记批注,“磁偏角异常,显示此处磁场不正常。”
林姝翻阅一本藏文古籍,书页上的朱砂符咒被虫蛀穿多个孔洞。“寺志记载,黑水寺并非寺庙,而是‘地脉锁钥’,”她突然抬头,目光闪亮,“位于三条龙脉交汇处,用黑石镇压,一旦黑石松脱,便会引发‘山崩地裂,雪域倾覆’。”
赵佳贝怡手心发热,红痣如同小火星在她皮肤上爬行。她想起冰洞中的晶石和那些银色能量线——清水百合寻找的可能是那块“镇石”。
“那会唱歌的石头呢?”她紧张地问,“地方志有没有记载?”
杨科长从档案中翻出一本线装书,纸页黄如枯叶:“有!石头位于黑圣湖西岸,风吹时能发出声响,类似喇嘛吹奏的法号。去年有采药者听闻石头半夜唱歌,吓得以致摔断腿。”
顾慎之笑了,笑声在帐篷中回响:“哪里是唱歌,应是风穿过岩石缝隙产生共振。若石头含磁铁矿,在强磁场中可能会发出更奇异的声音。”他停顿一下,眼神深沉,“例如吸引‘道标’的频率。”
帐篷帘被风吹开,雪粒子飘入,落在地图上的黑水寺位置,迅速融化为水点。赵佳贝怡盯着那水点,觉得那片空白区域如同黑洞,仿佛要将人吸入。
“我们必须去。”顾慎之在地上戳了戳拐杖,“但不能急躁。”
他开始在纸上列出清单,字迹因手抖而略显歪斜:“需要向导,最好是熟悉黑圣湖的人;装备要齐全,羽绒服、冰镐、氧气瓶缺一不可;药品……”他望向赵佳贝怡,“你的抑制因子能多准备一些吗?担心那里的环境会使激发剂更活跃。”
赵佳贝怡点头,从帆布包中取出小本子:“我需要雪莲花、藏红花以及解毒草药,需当地牧民协助寻找。对了,带些青稞酒,既可取暖又能消毒。”
林姝突然合上古籍:“我要带频谱分析仪和藏文《镇邪咒》抄本。寺志称石头畏惧经文,念咒能使其暂时失效。”她推了推眼镜,“尽管这只是迷信,但或许能干扰声波频率。”
杨科长听着,手指在笔记本上快速记录:“我将协调人力,三天内备齐装备。向导方面,我认识一位老喇嘛,年轻时曾在黑水寺修行,只是他……有些犹豫,认为那地方邪门,不愿再前往。”
“我去说服他。”赵佳贝怡合上日记,牛皮封面的碎屑落在桌上,“我奶奶信佛,或许能与他说上话。”
次日清晨,赵佳贝怡随杨科长前往附近喇嘛庙。老喇嘛住在经堂后的小屋,面对酥油灯念经,转经筒在他手中嗡嗡作响。听闻黑水寺,他猛地停下转经筒。
“那里不能去,”老喇嘛声音沙哑,“去年雪山经幡倒塌,黑圣湖水涨三尺,山神发怒。”他从怀中取出黑色石头,表面坑洼,“这是从湖边捡的,夜晚发烫,能映出人影,不是善物。”
赵佳贝怡接过石头,手心红痣立刻发热,石头表面浮现模糊影子,像人跪在湖边,手中举起某物。“老喇嘛,这影子是否像在祭祀?”她的声音很轻。
老喇嘛眼睛睁大,惊恐闪现:“是‘血祭’!日本人在湖边宰杀牦牛,将血液倒入湖中,唤醒‘水神’。”他紧抓赵佳贝怡的手,“你们真的要去?”
“若不去,更多人将遭殃。”
老喇嘛沉默片刻,从墙角拖出布包,里面是一件破旧藏袍和一双牦牛皮靴:“我与你们同往。但得带上这个。”他举起骷髅头念珠,“历代主持的法器,能镇压邪祟。”
返回指挥所时,顾慎之和林姝正在整理地图。看到老喇嘛,顾慎之目光闪亮:“大师,您知道黑圣湖西岸石头确切位置吗?”
老喇嘛在地图上标注了一处地点,该地点与赵佳贝怡直觉所指向的坐标不谋而合。“此处有一山洞,石块镶嵌于洞壁之上,”他的手指在坐标旁描绘了一个标记,“形状犹如八瓣莲花,自然形成。”
林姝突然发出惊呼,迅速取出星图:“您看这星位,是否类似八瓣莲花?”
老喇嘛面色骤变:“此乃‘雪域之眼’!藏历中记载,当猎户座三星连成一线,恰好投射于莲花石上,湖中‘水神’便会觉醒。”
“水神便是道标!”顾慎之的拐杖在地面急促敲击,“清水百合所等待的正是这一刻!”
三日后破晓时分,队伍终于踏上征程。老喇嘛骑着一头白牦牛行进在队伍前方,手中的骷髅念珠随着牛蹄声轻轻相撞。赵佳贝怡牵着顾慎之的马,由于他的左腿尚不能承受长时间的压力,只能偶尔下马行走几步,拐杖在雪地中戳出一个个小坑。
林姝携带着频谱仪,仪器不时发出轻微的蜂鸣。“磁场强度持续增强,”她注视着仪表盘,“较之前测量的数据提升了两倍。”
行进了两日,雪势渐猛,连白牦牛都开始气喘吁吁。老喇嘛突然勒住牛缰:“前方为‘迷魂阵’,一旦进入,方向难辨。”他从怀中取出一把青稞,撒向雪地,“沿着青稞行进,切勿回头。”
赵佳贝怡循着青稞的足迹行进间,忽然风中传来异样的歌声,仿佛无数人在耳边低语。她不禁回首一瞥,发现身后的雪地已变为黑色,犹如湖水悄然蔓延。
“切勿回头!”老喇嘛的嗓音如雷鸣般响起,“湖神正在召唤灵魂!”
赵佳贝怡迅速转回身,手中红痣犹如火烧般炙热。顾慎之轻抚其肩头,询问:“无恙乎?”其面色略显苍白,呼吸亦显急促,显是高原反应颇为严重。
“尚安,”她自背包取出氧气瓶,“请吸氧。”
林姝的仪器突然发出连续的“滴滴”警报声,指针直冲上限。“前方有巨大的能量源!”她指向远方的山坳,“即在莲花石处!”
老喇嘛突双手合十,朝山坳方向诵经。骷髅念珠在其手中飞速旋转:“他们动手了……正给石头涂抹油脂。”
“是激发剂!”赵佳贝怡心中一沉,“速速,我们必须阻止他们!”
众人加快步伐,雪地中的足迹愈发深陷。接近山坳时,歌声愈发清晰,细听之下,犹如清水百合在轻声吟唱日语歌曲。顾慎之的拐杖猛地插入雪地,他指向山坳入口处的雪堆:“敌人在此潜伏!”
雪堆后确实露出几支枪管,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他们。赵佳贝怡正欲抽刀,老喇嘛忽然挺身而出,高举骷髅念珠:“吾乃黑水寺僧人,前往莲花石祭拜。”
枪声未响。雪堆后走出一位身着和服的女性,正是清水百合,她手持银壶,正向石头倾倒绿色液体——激发剂。“老法师,”她含笑而言,双眼弯成新月,“恰逢其时,一同见证‘水神’之觉醒吧。”
老喇嘛的念珠转得更快:“尔将遭受惩罚。”
“惩罚?”清水百合仰头而笑,笑声在山谷间回荡,“待我掌控时空道标,谁敢再施惩罚?”她忽然望向赵佳贝怡,目光落在她的掌心,“汝之红痣颇为美观,正可作为祭品。”
赵佳贝怡紧握藏刀,刀鞘上的绿松石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顾慎之轻轻按在刀柄上,语气坚决:“切勿冲动。”
林姝悄启频谱仪,屏幕上呈现出复杂的波形图:“能量场正在扩张,距顶峰尚余十分钟。”
十分钟。赵佳贝怡凝视莲花石上的激发剂,绿色液体缓缓渗入石缝,莲花纹理逐渐发光,宛如生命在其中涌动。老喇嘛诵经声越来越急切,骷髅念珠的碰撞声犹如倒计时。
顾慎之忽然低声说道:“佳贝,记否冰洞中之法?运用汝之能量以中和。林同志,准备干扰声波。大师,请持续诵经,以吸引敌方注意力。”
赵佳贝怡点头,掌心红痣炙热。她悄无声息地接近石头,清水百合注意力全在老喇嘛身上,未察觉其动作。距离石头仅三步之遥时,林姝突然启动干扰器,刺耳的噪音瞬间掩盖了歌声。
“行动!”顾慎之挥杖击落清水百合手中银壶,激发剂洒落一地。
赵佳贝怡扑向石头,掌心紧贴莲花纹理。红痣的热度与石头的蓝光相撞,她感受到能量激烈对抗,犹如两头牦牛激战。莲花石开始震动,表面纹理时明时暗,清水百合正欲开枪,却被老喇嘛的念珠缠住——念珠突然延伸,如黑蛇般卷住他们的手腕。
“速速!能量将失控!”林姝的仪器发出尖锐警报。
赵佳贝怡眼前一黑,高原反应与能量冲击让她几乎无法站稳。顾慎之拖着伤腿冲上前,扶住她的腰:“坚持!”
莲花石爆发出刺眼的蓝光,照亮整个山坳。蓝光中,赵佳贝怡仿佛看到众多身影晃动,有藏袍古人,有持仪器的日军,还有……未来的自己。
“时空重叠!”顾慎之的声音充满惊讶,“迅速撤离!”
老喇嘛引领他们后撤,清水百合等人被蓝光笼罩,尖叫着消失。莲花石的蓝光逐渐暗淡,最终“咔嚓”一声裂开,化成无数碎片。
山坳内恢复宁静,唯有风吹过岩石之声。赵佳贝怡坐在雪地之上,掌心红痣不复炙热。顾慎之的手轻抚其额头,冰凉的手心让她恢复清醒。
“终结了吗?”她询问。
“暂时而已。”顾慎之审视裂开的石头,“但我总有预感,这仅是开端。”
老喇嘛跪在石头碎片前,诵经声低沉而悠长。林姝捡起一片碎片,仪器显示能量归零:“已彻底无效。”
赵佳贝怡抬头望向夜空,猎户座三星依旧在,但不再连成一线。远方黑圣湖泛着微光,犹如闭合之眼。她深知,黑水寺之谜虽暂时解开,但清水百合必不会善罢甘休,他们的道路仍漫长。
顾慎之伸手,将她自雪地拉起。他的手虽凉,却充满力量。“前行吧,”他说,“回帐篷享用热粥。”
队伍返回之际,老喇嘛的诵经声与风声交织,如同一首古老的歌谣。赵佳贝怡回首看向山坳,裂开的莲花石在雪地中闪烁微光,犹如一颗破碎的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