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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露把云桑坞的桑叶泡得发沉,每片叶尖都坠着颗透亮的水珠,风一吹就“嘀嗒”砸在青石板上,溅起细碎的水花。遏寅蹲在老桑树下,指尖捏着两块木牌来回转,鼎卦牌的淡金与巽卦牌的青灰缠在一起,暖光顺着指缝往掌心钻,连石板上的青苔都被照得亮了些,原本暗绿的苔衣竟泛出点浅青,像是被脉气染了色。

昨儿从三界回来,他就没怎么合眼,总觉得这两块牌像有话没说完。此刻将它们并在一处,边缘的回纹竟像拼拼图似的,严丝合缝地扣在了一起,连纹路的深浅都分毫不差。他想起爹刻木活时总说的“桑木通脉,纹随气走”,难不成这两块牌本就是一对,得凑在一起才能显真章?

“哥,你蹲这儿跟木牌较劲呢?”玖儿举着个啃了一半的桑果糕跑过来,糕饼上的糖霜沾了点晨雾,甜香混着桑叶的清味飘过来,“字舀昵姐说,灶上还温着桑芽粥,再不去喝,粥就该凝住了,到时候刮都刮不下来。”他说着,把剩下的半块糕递过去,“你快尝尝,今儿的糕加了蜜渍桑芽,比昨儿的还甜。”

遏寅没接糕,也没挪窝,只是指着木牌上的纹路:“你看,这鼎卦的‘承天纹’和巽卦的‘引风纹’,像不像爹故意刻成一对的?你看这儿!”他指尖点在鼎卦纹的末端,那里有个极浅的小缺口,“巽卦纹的开头正好有个小凸起,拼在一起正好补上。”他突然想起昨儿残魂散时,黑雾里闪过的那道白光,当时只当是瘴气反光,现在想来,那光色白得透亮,倒像是兑卦牌该有的“泽润光”,“说不定剩下的兑卦、艮卦牌,也藏在三界,而且得这两块牌引着才能找着。”

玖儿凑过去看,果然见两道纹路严丝合缝,他嚼着桑果糕,含糊不清地说:“那咱们再去三界找啊!反正昨儿也去过了,熟门熟路的,再说还有何初姐和景曜哥帮忙,肯定能找着。”

晓输攥着巽风珠走过来时,珠子刚靠近木牌,突然“叮”地响了一声,青金光晕绕着两块牌转了圈,像条小蛇似的缠了两圈才散开。他赶紧把珠子举到眼前看,原本温润的珠面此刻亮得刺眼,连里面的青色纹路都看得清清楚楚:“风珠有反应!这附近有桑木的脉气,淡得很,像是从三界那边飘过来的。”他把珠子举高,光带往西边指去,在空中划出道清亮的弧线,“你看,光往那边偏,应该在乱葬岗塌了的地方,那边说不定有藏木牌的洞,风珠认桑木气,错不了。”

几人正围着木牌琢磨,桑盼杜提着竹篮走过来,篮沿搭着块蓝布,里面装着叠得整齐的布巾,每块布巾都浸过巽草汁,还冒着淡淡的药香。她蹲下身,把布巾分给几人:“你爷爷刚从风巢回来,说三界乱葬岗西边塌出个洞口,洞壁上刻着坤家的‘藏脉纹’,纹路是你爹当年常用的‘九转回环纹’,像是他特意留下的。”她把布巾往遏寅手里塞,“这布巾擦在身上,能防坎水毒,昨儿你们也见识过那毒的厉害,可不能大意。你们要是去寻牌,记得带上何初和景曜,他们识得邪祟的脉气,手里的鼎卦针和离火也能护着你们,别像上次似的冒冒失失冲进去。”

遏寅捏着布巾,指尖触到湿润的布料,药香里裹着点桑叶的清味,心里踏实了不少。他刚要起身往何初家走,就看见何初背着鼎卦针囊往这边走,针囊上绣着的鼎纹在晨光里泛着淡光,景曜揣着火折子跟在后面,手里还拿着个油纸包,里面装着烤得酥脆的桑果干。坤陆也攥着桑木梳跑了过来,梳背的“陆”字被她摸得发亮:“哥,我跟你们一起去!爷爷说,我这梳子是爹刻的,梳纹里浸了他的脉气,能引坤家的脉气,说不定能帮着开洞壁上的纹,再说,我也想早点找着爹的木牌。”

几人很快收拾妥当:遏寅把两块木牌揣进怀里,又带上兑卦刀;晓输将巽风珠系在手腕上,方便随时取用;玖儿把桑木小哨含在嘴里,手里还攥着半块桑果糕;何初检查了一遍鼎卦针囊,确保每根针都在;景曜把火折子塞进腰带,油纸包递给玖儿;坤陆则把桑木梳揣进衣襟里,紧贴着心口。

往三界出发时,晨雾已经散了大半,太阳透过桑叶的缝隙洒下来,在地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刚出云桑坞边界,晓输的巽风珠就亮得更刺眼了,青金光带在前面引路,偶尔有小股瘴气飘过来,一碰到光带就像雪遇了太阳似的,瞬间散了。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前面的枯树林越来越密,地上的白骨也渐渐多了起来,乱葬岗到了。

乱葬岗西边果然出现个黑黝黝的洞口,洞口周围的枯藤都蔫着,藤叶早已掉光,只剩下发黑的藤条,上面还沾着未干的黑汁,一靠近就能闻到刺鼻的气味,是坎水毒的痕迹。洞口比想象中宽,能容两个人并排走,洞壁上长着些暗绿色的苔藓,摸上去滑溜溜的。

景曜掏出火折子,“呼”地吹亮,火光往洞里照去,洞壁上刻着密密麻麻的纹路,扭扭曲曲的,像极了爷爷旧书里画的“藏脉纹”,纹路与纹路之间还嵌着些细小的桑木碎屑,显然是刻纹时特意留下的。坤陆凑过去,把桑木梳按在纹路上,梳齿刚碰到纹路,梳背的“陆”字突然亮了,淡青色的光顺着梳齿漫开,与洞壁上的纹路缠在一起。她能感觉到,梳子里有股暖流在慢慢涌动,顺着手臂往心口钻,像是在跟什么东西呼应。

“是爹的脉气!”坤陆的声音有点发颤,指尖轻轻滑动梳子,“这纹得用梳子才能打开,你看,梳齿动的时候,纹路也跟着亮了。”随着梳齿的移动,洞壁上的纹路渐渐亮了起来,像条发光的蛇,顺着洞壁往深处延伸,最后在洞壁中央聚成道白光,照得洞深处亮堂堂的,连地上的碎石都看得一清二楚。

遏寅提着灯笼往里走,灯笼的火光与白光交织在一起,把洞道照得更亮了。没走几步,就看见前方的石台上放着块泛白的木牌,木牌躺在石台中央,上面刻着兑卦的“泽润纹”,纹路流畅,边缘的回纹还是熟悉的浅痕——是兑卦牌!他加快脚步走过去,指尖刚要碰到木牌,洞顶突然落下些碎石,“哗啦”砸在地上,扬起细小的尘土。

晓输的巽风珠猛地转快,青金光晕瞬间扩大,把几人都护在里面:“小心!有邪祟过来了!”他能感觉到,洞道深处有股阴冷的脉气在快速靠近,带着股腐烂的腥气,比昨儿遇到的残魂更重。

话音刚落,洞口就窜进道黑影,是只裹着瘴气的枯骨兽。它的骨架比普通的野兽大上一圈,每根骨头都泛着黑灰,眼窝冒着绿光,像两团跳动的鬼火,直往石台上的木牌扑去。枯骨兽跑过的地方,地上的碎石都被染黑了,显然沾着坎水毒。

景曜的离火瞬间窜起,火舌“呼”地舔向枯骨兽,“滋啦”一声,裹在枯骨兽身上的瘴气散了大半,枯骨兽的前腿也被烧得发黑,冒出阵阵黑烟。它痛得“嗷”地叫了一声,声音沙哑难听,却没后退,反而更凶地往景曜扑去。

何初趁机掏出鼎卦针,往前一递,针尖精准戳中枯骨兽的骨缝——那是兽骨最脆弱的地方。“咔嚓”一声,枯骨兽的前腿骨断成两截,重重摔在地上,剩下的骨架也晃了晃,没了支撑,很快散成了碎骨,落在地上没了动静,只有眼窝的绿光还在闪烁,最后慢慢暗了下去。

“这洞里肯定还有别的邪祟,大家跟紧点,别走散了。”何初蹲下身,摸了摸洞壁上的苔藓,指尖沾了点细粉,放在鼻尖闻了闻,“是邪祟的余气,比刚才的枯骨兽厉害些,脉气更重,得小心。”她把鼎卦针握在手里,针尾的纹泛着淡光,时刻警惕着周围的动静。

遏寅把兑卦牌揣进怀里,刚放好,鼎卦和巽卦牌突然从布包里滑出来,三块牌的光缠在一起,像条三色的带子,往洞深处飘去。“剩下的艮卦牌肯定在里面!”他赶紧提着灯笼跟上去,心里又激动又紧张,四块木牌很快就能凑齐了,到时候说不定能知道爹的更多消息。

洞壁上的纹路越来越清晰,偶尔有小股坎水毒渗出来,顺着壁缝往下滴,落在地上“滋滋”响。晓输的巽风珠一直亮着,青金光晕把几人护得严严实实,毒水滴到光带上就散了,没伤到任何人。走了一炷香的功夫,前面的洞道突然变宽,眼前豁然开朗,是个石室。

石室比外面的洞道大上不少,中央放着个半人高的石台,石台上果然放着块泛灰的木牌,正是艮卦牌。石台周围摆着几个陶罐,每个陶罐都盖着木塞,里面装着黑褐色的液体,一靠近就闻到刺鼻的气味,比刚才遇到的坎水毒更浓。石室的角落里,蹲着只比刚才大些的枯骨兽,它的骨架上还缠着些黑藤,眼窝的绿光忽明忽暗,正死死盯着石台上的木牌,像是在守护什么宝贝。

“这次我来试试!”玖儿突然往前一步,把桑木小哨含在嘴里,深吸一口气,用力一吹——“嘀嘀”的哨声清亮,带着股冲劲,直往枯骨兽飘去。哨声刚碰到枯骨兽,它就晃了晃,像是被震到了,竟往后退了两步,眼窝的绿光也暗了些,缠在骨架上的黑藤也松了些。

遏寅趁机冲过去,手里的兑卦刀“唰”地砍向枯骨兽的腿骨,刀光闪过,“咔嚓”一声,枯骨兽的后腿骨断成两截,重重摔在地上。景曜的离火赶紧烧过去,火舌裹着枯骨兽,把剩下的瘴气彻底散了,黑藤也被烧得焦黑,蜷成了一团。何初再补一针,戳中枯骨兽的头骨,“咔嚓”一声,头骨裂开,眼窝的绿光彻底灭了,枯骨兽彻底成了碎骨。

坤陆跑过去,把桑木梳按在艮卦牌上,梳纹刚碰到牌纹,就“嗡”地响了一声,两块木牌的光缠在一起,淡青与浅灰交织,温暖又明亮:“是真的!这就是艮卦牌!梳纹跟牌纹能对上,肯定是爹刻的!”

遏寅走过去,把四块木牌都掏出来,并排放在石台上——鼎卦的金、巽卦的青、兑卦的白、艮卦的灰,四色光瞬间暴涨,绕着石室转了圈,把整个石室都照得亮如白昼。洞壁上的藏脉纹突然亮了,纹路顺着光带慢慢汇聚,最后在石室中央显出几行字:“四象聚脉,三界通途,桑坞护境,坤脉永存。”

是爹的笔迹!那熟悉的笔锋,还有每个字末尾那小小的勾,跟他小时候见过的爹的字一模一样。遏寅的眼眶突然有点红,指尖轻轻拂过石壁上的字,像是在跟爹对话,爹,我们找齐你的木牌了,你放心,我们会护好云桑坞的。

“太好了!四块牌都找齐了!”玖儿高兴得跳起来,刚要拍手庆祝,石室突然晃了晃,洞顶落下不少碎石,砸在地上“砰砰”响——是刚才的枯骨兽散时,触动了石室的机关!

“快撤!石室要塌了!”景曜一把拉过坤陆,往洞口跑。遏寅赶紧把四块木牌揣进怀里,紧紧攥着,跟着往外冲。晓输的巽风珠亮到极致,青金光裹着众人,像个保护罩似的,挡住了落下的碎石。几人顺着洞道往外跑,刚跑出洞口,身后就传来“轰隆”一声巨响,石室彻底塌了,尘土裹着瘴气,弥漫在乱葬岗上空,把整个洞口都埋了。

往云桑坞走时,夕阳已经西斜,金色的光洒在身上,暖洋洋的。四块木牌在遏寅怀里泛着光,四色光带绕着几人转,把周围的瘴气都驱散了,连空气都变得清新了些。遏寅摸了摸怀里的木牌,只觉得心里踏实,爹刻的牌终于找齐了,以后云桑坞有这四块牌护着,再也不怕邪祟来了。

刚到坞口,就看见桑盼杜和爷爷站在老桑树下等着。爷爷手里的桑木拐杖,杖头的木球亮着暖光,一看见他们,就拄着拐杖迎了上来,脸上满是笑容:“可算回来了!我跟你娘在这儿等了好一会儿了。这四块牌聚齐,云桑坞的脉气就能稳了,以后邪祟再也不敢轻易来犯,你爹要是知道,肯定高兴。”

桑盼杜走过来,接过遏寅怀里的木牌,轻轻摸了摸上面的纹路,眼里满是笑意:“快回家吧,灶上还温着桑芽粥,字舀昵姐也烤好了桑果糕,还做了你爱吃的蜜渍桑芽,等着你们回来庆祝呢。”

风里的桑香越来越浓,夕阳把几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映在青石板上,像一幅温暖的画。四块木牌的光在暮色里泛着暖,像爹的目光,温柔地护着云桑坞,护着这一家人。遏寅咬了口桑果糕,甜意从舌尖漫到心里,他知道,以后不管遇到什么事,只要有家人在,有这四块木牌护着,就什么都不用怕了,云桑坞,永远是他们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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