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宗,你先坐,我给你倒点热水!”
头发花白的苏国正起身去提水壶,他们刚出远门回来,还没来得及烧热水。
“瑶瑶,去厨房烧点热水!”
窝在屋里的苏瑶瑶哦了一声,不太情愿地从床上下来去了厨房。
“爸,没事,不用了。”
看出苏瑶瑶的不情愿,苏光宗开了口,苏瑶瑶看向苏国正。
“爸,大哥不喝水,我不用烧了吧?”
苏国正觉得自己脸上火辣辣的,挂不住。
“去烧点儿吧,你跟你妈不用喝水吗?去把两个暖壶都烧满!”
苏瑶瑶一脸命苦地拎着水壶出去了,一边走她还一边嘟囔。
“你怎么不使唤我妈去烧水呢……”
苏光宗全听见了,她嘴里的妈,喊得是秦春霞,他皱了皱眉。
“这孩子,平时就是被我惯坏了,东西到处丢……”
苏国正一边念叨一边整理桌子上凳子上的东西,给苏光宗腾开位置。
他虽然不喜欢徐巧芳,但是他对老大儿子还是特别的,毕竟是他第一个孩子,还是个男孩,虽然说十六岁就当兵去了,但是这孩子争气,在部队待了这么多年,前段日子他听张大爷说光宗还升职了!
他心里也高兴!
“我跟你秦姨年初二就出发回她娘家了,今天才回来,桌子上这些东西没来得及收拾。”
塑料袋被他团起来丢进鞋盒,鞋盒又被他堆在地上,他找了块儿抹布,开始擦桌子。
只是桌子很久没收拾了,上面的油污沾了灰变成黑色,盆子里的水都黑了,也没把桌子擦干净。
桌子上散发出难闻的气味,让苏国正的脸又一阵热乎。
“春霞,起来吧,光宗过来了,你出来见见孩子!”
他们两家都住邻居好几年了,苏光宗跟秦春霞不是没有见过。
但这次不一样,是他们结婚后第一次过年,秦春霞应该正式跟苏光宗见一面。
屋里传来秦春霞慵懒的声音。
“我晕车累得起不来,国正你招待好光宗,等我缓缓……”
话还没说完,秦春霞打了个哈欠,谈话中断。
虽然隔着帘子,苏光宗也能想象到此时的秦春霞正舒舒服服的躺在床上,再回想从前,每年的年后是徐巧芳一年中最忙的时候,比她早起卖卤肉起的还早,一大早把家里家外先收拾一遍,然后做一家人的饭,挑水烧水劈柴……等一家人起床吃完饭,她还得去刷锅刷碗倒垃圾,准备招待客人的东西……
他们家里永远是干干净净一尘不染。
不管什么时候口渴,暖壶里的水都是满的,哪怕家里最旧的木桌上,也从来没有任何油污。
印象中,苏国正的形象永远是起床后坐在桌前拿收音机听会儿广播,或者看会儿报纸,等着吃饭。
吃完饭,他穿得板板正正出去上班。
苏光宗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窘迫的苏国正,才短短半年,他感觉苏国正的脊背累弯了,脸上的皱纹也多出了好几条,好像一下子苍老了十岁。
“是我今天来的不是时候,爸,你也歇歇吧,我先回去了。”
看到苏国正现在的状态,苏光宗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儿。
回到家里,听见从客厅里传出来的笑声,他忍不住推开门进去。
家里来了客人,好几个邻居家的婶子带着跟囡囡和恩恩一样大的小孩子来玩。
“呦,这不是光宗吗!我都好多年没见着你了,你还认识我不,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嘞!”
说话的是王婶子的闺女,趁着过年回来住娘家,她带了个小男孩,是她孙子。
“王奶奶家的大姑?”
苏光宗记不太清了,只是觉得长得有些相似。
王娥高兴道:“哎哟呦,你小子还记得我啊!刚才我们还在说呢,说囡囡跟她爸长得像,你瞅瞅,小闺女多好呀!听话懂事还体贴,不像我家这皮小子,他妈一天揍他好几回呢,就不长记性!”
她嘴上夸着囡囡,实际上把话题往自己孙子上带。
【好家伙,表面上是炫耀,实际上显摆自己有孙子,还顺带把儿媳妇彪悍的形象给树立起来了!这位大婶子是个高手!】
【我去,你们都是怎么看出来的?我没觉得有什么呀!】
“光宗啊,不是我说,你妈带孩子带的真好,两个娃都白白净净,身上一点伤都没有。你看我家这个,他妈就带着他回了一趟娘家,回来的时候脸上就挂了彩,说是调皮爬到柜子上磕的。哎呦喂,可把我给心疼坏了,平常他妈上班都是我在家带呢,你说大过年的给孩子脸上留点儿伤多不好看呐!”
【看明白了没,夸别人家的小孩,顺带把话题带到自己家孩子身上,然后趁机甩锅,说孩子脸上的伤是他妈弄得,把自己择干净了!这就是语言的艺术!】
“小孩子,难免有磕碰,这不都快好了,没事儿!”
王娥的孙子从进门开始眼睛就瞅着桌子上的糖,趁着大家说话的功夫,他两只小手各抓了一个还嫌不够,还指着糖要。
“不能再吃糖了,再吃妈妈就生气揍你屁股了!”
【补充一点,放大矛盾,把孩子他妈推出来当恶人,这样孩子就会觉得妈妈坏奶奶好……】
正说着话呢,王娥的儿媳妇找来了。
“妈,不是说好了坐一会儿就回家去吗?都收拾好了,再晚就赶不上车了!”
王娥答应一声,回头跟徐巧芳说道,“巧芳,那我先走了,你说这一年就见这一次,也没时间好好说话,我先走了,下次回来有时间咱们再聊!”
徐巧芳把人送到门口,其他人见状也找理由起身。
屋子里瞬间冷清下来,只留下扔了一地的瓜子皮花生皮。
囡囡窝在陈美珍怀里撒娇,恩恩懂事地捡起跟他个头一样高的扫把扫地,徐巧芳回来瞅见这一幕,把扫把接过来,顺便拍了拍恩恩的后脑勺。
“我来扫地,你去玩吧!”
恩恩傻笑着跑到一边板板正正的坐在小凳子上看徐巧芳扫地。
屋里的狼藉很快就被清扫干净,徐巧芳又把大家用过的水杯茶壶放到盆子里洗干净,拿干净的棉布擦干水分,整齐的摆放起来,等下次家里再来客人时方便拿出来用。
苏光宗想到苏国正那佝偻的身形,一时没忍住。
“妈,我爸过得很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