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奥迪A6，平稳地行驶在前往市委的路上。
车内的气氛，有些安静。
后座的苏沐秋透过后视镜，看着那个从始至终都面无表情仿佛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闹剧与他毫无关系的年轻人心中，百感交集。
她亲眼目睹了，林铮是如何以一种近乎冷酷的方式碾碎了前女友一家最后的希望。
作为一名女性她本该对陈雪的遭遇，抱有一丝同情。
但不知为何，她心中却生不出半分怜悯。
反而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快意。
她沉默了许久终于还是忍不住轻声开口，打破了这份寂静。
“你真的…不打算管他们的死活？”
她的声音很轻像是在试探，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林铮没有回头。
他的目光，依旧平静地注视着前方。
“市长，您觉得我该管吗？”他淡淡地反问道。
苏沐秋被他问得一愣。
是啊，该管吗？
从理智上，她知道林铮不该管。那是他们咎由自取罪有应得。
但从情感上…
“他们毕竟…也曾是你的…”苏沐秋的话，没有说完。
林铮笑了，笑得有些自嘲。
“市长，您知道吗？”
“在我最需要他们的时候他们给我的是背叛，是羞辱，是无情的践踏。”
“而现在，在我有了一点点，他们认为的‘利用价值’之后他们又想用眼泪用下跪，用那可笑的‘旧情’来绑架我来换取我的原谅。”
“您觉得，这公平吗？”
苏沐秋，沉默了。
是啊，这不公平。
“这个世界上，最廉价的就是迟来的忏悔。”林铮的语气依旧平静却带着一股洞穿人心的冰冷“如果道歉有用，那还要警察做什么？”
他看了一眼后视镜，那双漆黑的眸子里再无半分波澜。
“自作孽，不可活。”
“我没有落井下石，已经是我最大的仁慈。”
“我只是把他们送到了他们，本该去的地方。”
这番话，说得冷酷却又充满了无法辩驳的道理。
苏沐秋看着眼前这个，明明只有二十四岁心智和手腕却老辣得像个四十二岁的中年男人的“司机”，心中第一次产生了一种，名为“心疼”的情绪。
她无法想象，这个年轻人到底经历过什么，才会被磨砺出如此坚硬又如此冷酷的一颗心。
她不再说话车内的气氛，再次陷入了安静。
…
“市长。”
良久林铮的声音，再次响起打破了这份沉默。
只是这一次他的语气，不再冰冷，而是带着一丝对未来的…憧憬。
“嗯？”苏沐秋抬起头。
“今年的国家公务员考试报名是不是，快要截止了？”林铮看似随意地问道。
苏 沐秋一愣，随即点了点头：“没错。还有最后三天。”
她有些不解，林铮为什么会突然问这个。
“我想…去报个名。”林铮的声音，很平静，但说出的话却让苏沐秋再次感到了震惊。
“你要…考公务员？”
“嗯。”林铮点了点头，“总不能给您当一辈子司机吧？”
他笑了笑语气中，带着一丝自嘲和一丝不甘。
“虽然我现在的工作，很多人都很羡慕。”
“但说到底，我终究只是一个司机。”
“我的权力我的地位，都来自于您。一旦您离开了，或者我不再是您的司机那我就什么都不是了。”
“这种把命运，寄托在别人身上的感觉…”
他顿了 顿眼神，变得无比坚定。
“…我，不喜欢。”
这番话说得坦诚，也说得现实。
苏沐秋深深地看着后视镜里那双充满了野心和渴望的眼睛心中，却涌起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欣赏！
这才对！
这才是一个男人，该有的样子！
如果林铮真的满足于当一个“市长司机”靠着她的光环，作威作福，那她苏沐秋反而会看不起他！
“司机”只是他进入这个权力场域的“跳板”，而不是他的“终点”。
他有更远大的抱负！
他想通过自己的努力堂堂正正地，走进这个体制！
他想拥有，真正属于他自己的权力！
“你想好了？”苏沐秋问道。
“想好了。”林铮的回答，斩钉截铁。
“以你的能力考上应该不难。”苏沐秋点了点头语气中，充满了肯定“但是，你想过没有，考上之后呢？”
“公务员系统讲究的是论资排辈。就算你考上了也得从最底层的科员做起。熬个十年八年，能混到个副科，都算是快的了。”
“这条路，可比你现在要难走得多。”
她这是在提醒林铮，也是在考验他。
“我知道。”林铮笑了。
“市长您忘了，我最擅长的就是走难走的路。”
他的眼中，闪烁着自信的光芒。
“别人要十年我，只需要一年。”
“别人爬不上去的位置，我偏要去坐一坐。”
“我不仅要进这个体制我还要，用最快的速度站到这个体制的…顶端！”
这番话，说得狂妄！
说得霸道！
甚至，有些不知天高地厚！
但从林铮的口中说出来，却充满了让人不得不信服的强大的力量！
苏沐秋彻底被他眼中那股睥睨天下的豪情，给震撼了！
她看着这个年轻人仿佛看到了一头，即将挣脱所有束缚翱翔于九天之上的…真龙！
她知道小小的江州，困不住他。
甚至连整个天南省，都未必是他的终点！
一股前所未有的与有荣焉的自豪感和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名为“崇拜”的情绪，在她的心底悄然滋生。
她看着林铮那双一向冰冷的眸子里第一次，露出了发自内心的，温柔的笑意。
那笑容如春风化雨，如冰山消融美得，足以让整个世界都为之失色。
她深深地看了林铮一眼用一种，近乎于承诺的、无比欣赏的语气，缓缓说道。
“这，才是我想看到的你。”
“去考吧。”
“我相信你。”
“如果你考上了…”
她顿了顿一字一顿，郑重地说道。
“…我就亲手，为你这个‘司机’写一份最好的鉴定。”
“鉴定？”林铮一愣。
“对。”苏沐秋点了点头，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有了我这份‘市长推荐信’你说…组织上会把你分到哪里呢？”
“那…我就提前，谢谢市长了？”林铮也笑了。
“先考上再说吧，我的…林司机。”苏沐秋的心情似乎也变得格外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