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熙二十二年冬，京城天牢的积雪压弯了廊下的铁栏，寒风裹着雪粒灌进囚室，在地面结出一层薄冰。沈清漪蜷缩在冰冷的草堆上，双手紧紧护着隆起的小腹，额头上满是冷汗——她的产期已至，阵阵宫缩带来的剧痛让她几乎晕厥，可狱卒只隔着铁门丢进来一卷破旧的麻布，连一碗热水都不肯给。
“水……给我水……”沈清漪的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视线渐渐模糊。她想起三个月前被押回天牢时，李昭倒在静云庄外的模样，想起他说的“你只是养胎容器”，心中又恨又涩。可此刻，腹中胎儿的踢动让她又生出一丝执念：“孩子……我的孩子……”
就在她意识快要消散时，囚室的铁门突然“哐当”一声被推开，一道熟悉的玄色身影逆着光走进来——是李昭！他身上还沾着雪沫，手中提着一个食盒，看到草堆上奄奄一息的沈清漪，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却很快被冷硬掩盖。
“还能撑住吗？”李昭蹲下身，将她从草堆上扶起，动作算不上温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沈清漪猛地睁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你没死？你怎么会在这里？”她记得清清楚楚，顾云舟的人确认过他的尸体，箭羽刺穿了心脏，绝无生还可能。
“想让我死，没那么容易。”李昭从食盒里拿出温水，喂她喝下，“别多问，现在跟我走，你的孩子不能生在这脏地方。”
他说着，将一件厚实的披风裹在沈清漪身上，打横抱起她，快步朝着天牢深处走去。沿途的狱卒早已倒在地上，脖子上都有一道细小的血痕——显然是李昭提前清理过。沈清漪趴在他怀里，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墨香，那是现代纸张特有的味道，与这古代天牢的霉味格格不入。
“你到底……藏着什么秘密？”沈清漪的声音带着颤抖，既怕又好奇。
李昭没有回答，只是加快了脚步，从一条隐蔽的密道走出天牢，将她塞进一辆早已等候在外的马车。马车内铺着厚厚的锦垫，暖炉里燃着银丝炭，与天牢的寒冷判若两人。一个稳婆模样的妇人早已等候在车内，见他们进来，立刻上前为沈清漪检查。
“夫人这是要生了，得赶紧准备接生！”稳婆说着，熟练地铺好产褥，烧热水、煮草药。
李昭坐在马车角落，看着沈清漪在产褥上痛苦挣扎，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中那本《大齐风云》——就在他被箭射中“死亡”的瞬间，意识回到了现代出租屋，他立刻翻开书本，在“沈清漪天牢待产”的剧情后，添上了新的金手指：【天牢救赎】——凡沈清漪被打入天牢，李昭可即时触发“空间传送”前往救援，且沈清漪每次出狱后，必为李昭诞下一子；生子前，李昭需与她共度七七四十九日，以稳固“龙种气运”。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沈清漪的惨叫声中，夹杂着一声质问。她看着李昭冷漠的侧脸，想起自己一次次被他利用，又一次次被他从绝境中救出，心中像被塞进一团乱麻，爱恨交织，理不清头绪。
李昭抬眸，目光落在她汗湿的头发上，语气平淡：“你需要孩子，我需要继承人。我们各取所需，仅此而已。”
可他没说的是，在现代修改剧情时，他发现李贤德这个“大号”早已彻底脱离掌控，甚至成了他夺权路上的最大阻碍。既然无法策反，不如重新培养“小号”——五个流淌着他血脉的儿子，足够在未来形成势力，动摇李威的江山根基。而沈清漪，就是他选中的“孕育容器”，她对他的爱恨纠葛，反而能让她对孩子更加执着，确保“小号”顺利成长。
马车在京城外的一处别院停下时，沈清漪的惨叫声终于弱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婴儿响亮的啼哭。稳婆抱着一个皱巴巴的男婴，笑着对李昭说：“主公，是个公子，哭声这么响亮，将来定是个有福气的！”
李昭走上前，看了一眼婴儿，眼中没有丝毫为人父的喜悦，只有算计得逞的冷静。他将一块刻着“李念”的玉佩递给稳婆，“给孩子戴上，好好照顾。”
沈清漪躺在锦被上，看着那个被取名“李念”的孩子，眼泪突然涌了出来。这是她盼了一辈子的孩子，却来得如此屈辱，如此身不由己。她伸出手，想抱抱孩子，却被李昭拦住：“你刚生产完，需要静养。孩子有奶娘照顾，不用你操心。”
接下来的七七四十九天，李昭果然留在了别院里。每日除了处理暗中传来的情报，其余时间都待在沈清漪的房间。他会亲自喂她喝补汤，会为她擦拭身体，甚至会在深夜抱着她，听她诉说过去的委屈。可沈清漪知道，这一切都是“任务”——是金手指要求的“七七四十九日”，是为了下一个孩子做准备。
“昭郎，”一个雪夜，沈清漪靠在他怀里，手指轻轻划过他的胸口，“你有没有哪怕一瞬间，真心对我过？”
李昭的身体僵了一下，随即恢复平静，他握住她的手，放在唇边轻吻，语气却毫无温度：“清漪，别想这些没用的。好好养身体，为我生下更多儿子。等我夺了江山，你就是皇后，我们的儿子，都会成为亲王。这难道不是你想要的吗？”
沈清漪沉默了。她想要的，从来都不是皇后之位，不是亲王之子，而是他的真心。可她也知道，自己早已没有选择的余地。从第一次被他从苏州救出，到如今为他生下孩子，她的命运早已被他牢牢掌控，被那本看不见的“书”牢牢掌控。
四十九天期满的那天，李昭离开了别院。临走前，他留下了大批的财物和护卫，却没再看沈清漪和孩子一眼。沈清漪站在窗前，看着他的马车消失在雪地里，心中又恨又空——恨他的冷漠无情，恨自己的身不由己，可又忍不住期待他下次的“救赎”，期待下一个孩子的降临。
日子一天天过去，李念渐渐长大，眉眼间越来越像李昭。沈清漪将所有的心思都放在孩子身上，可她知道，这平静只是暂时的。按照李昭的性格，按照那本“书”的设定，她迟早会再次被卷入风波，再次被打入天牢，再次为他生下孩子。
果然，三年后，李昭在江南发动叛乱，沈清漪因为与李昭的关系，被大理寺再次打入天牢。这一次，她没有惊慌，甚至提前收拾了简单的衣物——她知道，李昭会来救她。
不出所料，入狱的当晚，李昭就出现在了天牢里。他比三年前更加沉稳，眼神也更加深邃。看到沈清漪平静的模样，他挑了挑眉：“看来，你已经习惯了。”
“习惯了被你利用，习惯了被你从这里救出去，习惯了为你生孩子。”沈清漪站起身，走到他面前，语气平静得像在说别人的事，“这次，你想给孩子取什么名字？”
李昭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这是沈清漪第一次看到他真心的笑容，却带着几分自嘲：“李思。思念的思。”
沈清漪的心猛地一跳。思念？他在思念什么？是现代的世界，还是那个从未真心待过的自己？
这次的别院在京城东郊，比上次更加隐蔽。七七四十九天的相处，李昭依旧温柔，却多了几分不一样的东西。他会给她讲江南的风光，讲暗阁旧部的趣事，甚至会在她睡着时，轻轻抚摸她的头发。沈清漪渐渐迷惑了——他到底是在完成“任务”，还是真的对自己动了心？
可这份迷惑，在她生下第二个儿子李思后，再次被打破。李昭依旧在四十九天期满后离开，依旧留下财物和护卫，依旧没有多看她和孩子一眼。
接下来的十年里，沈清漪又被三次打入天牢，又三次被李昭救出。每次入狱的罪名都不一样——勾结叛党、私藏兵器、泄露宫廷机密，可每次的结局都一样：李昭的救援，七七四十九天的宠幸，一个健康的男婴。
第三个儿子李情，第四个儿子李怨，第五个儿子李悟。五个孩子，五个名字，仿佛道尽了沈清漪对李昭的所有情绪——有情，有怨，有悟，却始终逃不开这爱恨交织的牢笼。
第五次从狱中出来时，沈清漪已经四十二岁，鬓角长出了银丝。李昭也不再年轻，眼角有了细纹，可眼神依旧锐利，掌控欲依旧强烈。这次的七七四十九天，他没有像往常一样处理情报，而是每天都陪着沈清漪和五个孩子。
“昭郎，”一个黄昏，沈清漪看着他陪孩子们在院子里放风筝，忍不住问道，“五个孩子，已经够了吧？你不需要再利用我了。”
李昭回过头，看着她，眼中第一次有了复杂的情绪，不再是纯粹的算计：“够了。《大齐风云》里的设定，本来就是五个儿子。”
“《大齐风云》？”沈清漪皱了皱眉，这个名字她听李昭提起过几次，却始终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李昭沉默了很久，终于开口，第一次向她坦白了自己的秘密：“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我来自一个叫现代的地方，这里的一切，包括你和我，包括这五个孩子，都只是一本书里的剧情。我能修改剧情，能为自己加金手指，能一次次救你出来，都是因为那本书。”
沈清漪愣住了，久久没有说话。她终于明白，为什么李昭总能死而复生，为什么他总能精准地找到自己，为什么他对自己的态度总是忽冷忽热。原来，自己的一生，都只是别人笔下的剧情，自己的爱恨，都只是别人设计好的设定。
“那你……对我有没有过一丝真心？哪怕只是书中的设定？”沈清漪的声音带着颤抖，这是她最后一次问这个问题。
李昭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痛苦，随即恢复平静：“我不知道。或许有过，或许没有。我只知道，从第一次修改剧情救你开始，你就不再是单纯的‘容器’。这五个孩子，也不再是单纯的‘小号’。”
他没有明说，可沈清漪懂了。他或许从未爱过自己，却早已习惯了自己的存在，习惯了这五个孩子的陪伴。就像她自己，早已习惯了对他的爱恨交织，习惯了这被设计好的人生。
五个孩子渐渐长大，李念沉稳，李思聪慧，李情勇猛，李怨狡黠，李悟通透。他们知道自己的父亲是李昭，知道自己的母亲是沈清漪，也知道自己的使命是帮助父亲夺取江山。可他们更知道，母亲对父亲的复杂情感，所以他们从未逼迫过沈清漪，只是默默地陪在她身边。
李昭依旧在暗中策划着夺权，可行动却越来越谨慎。他不再像以前一样急功近利，反而开始关注民生，拉拢民心——或许是因为五个孩子的存在，或许是因为沈清漪的影响，或许是因为他自己也厌倦了这无休止的算计。
沈清漪依旧住在别院里，每天看着孩子们读书、练武，偶尔会想起天牢的寒冷，想起李昭第一次救她时的模样，想起那七七四十九天的温柔与冷漠。她对李昭的恨，渐渐被时间磨平，只剩下淡淡的怨和深深的无奈。她知道，自己这一辈子，都逃不开他，逃不开这被设计好的命运。
而在现代的出租屋里，李昭的电脑屏幕上，《大齐风云》的文档还停留在“沈清漪诞下五子”的剧情。李昭看着屏幕，手指悬在键盘上，却迟迟没有按下。他知道，自己可以继续修改剧情，让自己更快地夺取江山，让沈清漪和孩子们拥有更高的地位。可他第一次犹豫了——他不知道，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书中的江山，还是那个在别院里，等着他回去的女人和五个孩子。
或许，就连他自己也没意识到，他早已不是那个只会修改剧情的“穿书者”，而是真正融入了这个世界，真正有了牵挂和羁绊。
京城的雪又开始下了，别院里的五个孩子在雪地里嬉戏，沈清漪站在廊下，看着他们，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李昭从外面回来，看到这一幕，脚步放缓，没有上前打扰。
雪中的别院，温暖而宁静。这或许不是沈清漪想要的人生，也不是李昭最初设计的剧情，却成了他们之间，最真实的模样。而那本《大齐风云》，终究没有被继续修改，就像他们的命运，终于摆脱了书本的束缚，有了属于自己的方向。
只是沈清漪不知道，李昭的金手指依旧存在，那本《大齐风云》也依旧在影响着这个世界。他们的未来，到底是走向江山易主的辉煌，还是归于平淡的幸福，谁也不知道。但至少此刻，他们拥有彼此，拥有五个孩子，拥有这雪中的宁静与温暖。这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