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老宅秋闲，精绝秘讯
江南的秋意漫进苟家老宅时，檐角的铜铃被风拂得轻响，细碎的声音混着庭院里金桂的甜香，漫过青石板路，落在堂屋的窗棂上。
苟咚希坐在临窗的竹椅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掌心的龙纹佩。玉佩的温凉顺着指尖蔓延，却压不下心头翻涌的迷茫。三个月前，阴山主峰轰然塌陷，幽冥阁太上长老化为飞灰，五行魂晶集齐，天下地脉得以净化，那场跨越数千里的生死征程，终究是画上了句号。可对他而言，另一场没有答案的追问，才刚刚变得愈发清晰。
堂屋的八仙桌上，摊着一叠厚厚的资料，是苟万三整理的行程纪要。泛黄的纸页上，密密麻麻的字迹记录着从燕北到阴山的每一步——燕北的战国疑冢，是一切的起点。彼时苟大胆和苟小怂为了救治身患癌症的父母，铤而走险挖了自家祖坟，却在棺材里挖出了“活的老祖宗”，也就是他苟咚希。
他至今记得醒来时的混乱。脑海里塞满了陌生的记忆：苟玄先祖与幽冥邪物厮杀的快意，五行魂晶的秘密，盗墓的技巧与禁忌；可与此同时，写字楼里熬夜改方案的疲惫，挤地铁时的拥挤，为房贷焦虑的失眠，那些属于“社畜苟咚希”的记忆，也清晰得仿佛就在昨天。
“老祖宗，喝杯茶润润喉。”苟小怂端着一杯温热的雨前龙井走进堂屋，将茶杯轻轻放在苟咚希面前。少年脸上没了之前的惶恐，多了几分从容，只是看向他的眼神里，依旧带着难以掩饰的敬畏。
这声“老祖宗”，他听了快一年，却依旧觉得陌生。
苟大胆蹲在庭院里，正擦拭着他那柄工兵铲。寒光凛冽的铲刃被他磨得发亮，时不时传来“霍霍”的声响。这位向来鲁莽的壮汉，此刻动作却透着几分小心翼翼——这柄铲刃，陪着他们闯过战国疑冢的机关，劈过西沙海底墓的尸蹩，挡过吴墟石城的阴火，早已不是普通的工具，而是生死与共的伙伴。
“老祖宗，万三哥在书房里研究那本金册呢，说有新发现。”苟大胆直起身，抹了把额头的汗，声音洪亮，“自打从阴山回来，他就没闲着，天天对着那堆破纸片子琢磨，饭都顾不上吃。”
苟咚希点点头，起身走向书房。穿过回廊时，他瞥见庭院角落的那棵老槐树，枝繁叶茂。上次离开时，这棵树还带着几分萧瑟，如今却已枝繁叶茂，像是在无声地诉说着时光的流逝。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面容依旧是那个三十岁左右的社畜模样，可眼神里的沉郁与沧桑，却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只为生计奔波的年轻人所能拥有的。
他到底是谁？
是借尸还魂的现代社畜，占据了苟家先祖的身体？还是苟玄先祖觉醒了记忆，只是恰好融合了一个来自现代的灵魂？为什么偏偏是他？为什么偏偏在苟家兄弟挖祖坟的时候醒来？这些问题像一团解不开的迷雾，在他心头萦绕，越想越迷茫。
书房的门虚掩着，里面传来翻书的沙沙声。推开门，只见苟万三坐在书桌前，鼻梁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正对着电脑屏幕和一堆古籍忙碌。书桌上，摊开着两本关键的物件——一本是从燕北战国疑冢带出的金册，另一本是西沙海底墓找到的帛书。
苟万三是苟家分脉的人，去年在战国疑冢才加入他们的队伍。他对苟家老宅不算陌生，却也谈不上熟悉，偶尔还会在回廊里走错方向。此刻他正专注地对比着金册上的古文字和帛书的纹路，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敲击，屏幕上是放大的文字截图和西域地图。
“老祖宗，你来了。”苟万三抬起头，推了推眼镜，眼中闪过一丝兴奋，“你来得正好，我研究这金册和帛书快一个月了，终于有了眉目。”
苟咚希走到书桌旁，目光落在金册上。这本金册是他们在燕北战国疑冢的主棺中找到的，材质是罕见的玄铁鎏金，上面刻着密密麻麻的古篆文，记载着苟玄先祖与五行魂晶的渊源。当初正是靠着金册上的线索，他们才找到了西沙海底墓，拿到了第一枚金行魂晶。
“这金册和帛书，有什么关联？”苟咚希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苟万三指着屏幕上的文字截图，解释道：“老祖宗你看，这金册上的古篆文，和西沙帛书上的纹路，其实是同一种文字的不同载体。金册记载的是五行魂晶的分布，而帛书，则补充了更多关于‘上古遗迹’的信息。”
他顿了顿，点击鼠标，调出一张拼接后的地图：“我把帛书上的残缺地图和现代卫星地图对比过，发现上面标记的位置，指向西域的塔克拉玛干沙漠中心——也就是传说中的精绝古城。”
“精绝古城？”苟咚希心中一动。这个名字他并不陌生，作为曾经的社畜，他在网上刷到过不少关于精绝古城的传说——那是西域三十六国之一的精绝国都城，鼎盛时期掌控着丝绸之路的命脉，富可敌国，却在一夜之间神秘消失，只留下无数传说。有人说古城被风沙掩埋，有人说被诅咒覆灭，还有人说古城下面连通着鬼洞，藏着能让人长生的秘密。
“没错。”苟万三眼中闪烁着求知的光芒，“金册上提到‘西方有城，精绝为尊，玉藏鬼洞，映照三生’，而帛书上则画着精绝古城的大致布局，还有一枚特殊的玉饰图案，标注为‘鬼洞玉’。我查了不少考古资料和民间传说，这鬼洞玉据说能映照人的前世今生，是精绝国的国宝。”
苟咚希的指尖突然微微发烫，龙纹佩似乎感应到了什么，泛出淡淡的微光。他脑海里闪过一丝模糊的画面——漫天黄沙中，一座宏伟的古城矗立在天地间，城墙上刻着诡异的图腾，一位身着华服的女子站在城头，面容模糊，眼神却带着穿透时空的沧桑。
这个画面，既不属于“社畜苟咚希”，也不完全属于苟玄先祖的记忆，更像是一种全新的、陌生的感应。
“这精绝古城，和五行魂晶、幽冥阁没关系？”苟咚希问道。他实在不想再卷入与龙脉、邪术相关的纷争，经历了幽冥阁的覆灭，他只想找到自己身份的答案。
“目前看来，没有关系。”苟万三肯定地说，“金册和帛书里的记载，完全没提到五行魂晶和幽冥阁，反而多次强调‘精绝秘录’和‘鬼洞玉’。我推测，这精绝古城，可能是苟玄先祖当年游历西域时留下的另一条线索，或许……和你的身份有关。”
最后一句话，精准地击中了苟咚希的心事。
他抬头看向苟万三，眼神复杂：“你也觉得，精绝古城能解开我的身份之谜？”
“不确定，但值得一试。”苟万三推了推眼镜，语气谨慎，“老祖宗你想，你是在苟家祖坟的棺材里醒来的，而战国疑冢是苟家先祖的分脉墓穴，金册和龙纹佩都是从那里得到的。西沙海底墓的帛书，又是对金册的补充。这一切都像是一条线索链，指引着我们往前走。如今幽冥阁已经覆灭，五行魂晶的使命已经完成，或许这精绝古城，就是解开你身份之谜的关键。”
苟咚希沉默了。他不得不承认，苟万三的话有道理。从战国疑冢到西沙海底墓，从青城山到阴山，每一步都像是被无形的手牵引着。如今幽冥阁已灭，天下太平，可他内心的迷茫却愈发深重。他必须找到答案，否则这具身体里的两个“灵魂”，永远无法真正融合。
“那……我们要去精绝古城？”门口传来苟小怂的声音。少年不知何时凑了过来，脸上带着几分好奇，又有几分怯意，“我听说那地方全是沙漠，缺水缺粮，还有沙尘暴和流沙，比阴山还凶险！而且网上说，进去的人没一个能活着出来！”
“怕啥！”苟大胆的声音紧随其后，他拍了拍苟小怂的后脑勺，“我们连幽冥阁的太上长老都能干掉，还怕一片沙漠？再说了，老祖宗的身份之谜，必须解开！只要老祖宗想去，我苟大胆就陪着！”
苟咚希看着眼前这三个族人，心中涌起一股暖流。苟大胆的鲁莽忠诚，苟小怂的胆小却坚定，苟万三的博学谨慎，还有凌月、赤离、秦水瑶、黄承宇他们（如今各自回归生活，约定有需要时再汇合），这些人在他最迷茫的时候，给了他最坚实的支撑。
他深吸一口气，眼神渐渐变得坚定：“好，我们去精绝古城。”
决定了行程，接下来便是有条不紊的准备。与之前寻找五行魂晶时的紧迫不同，这次的行程节奏放缓了许多。他们有足够的时间整理资料，采购装备，最重要的，是找到一位靠谱的沙漠向导。
塔克拉玛干沙漠是中国最大的流动沙漠，被称为“死亡之海”，环境极端恶劣，沙丘移动频繁，昼夜温差极大，没有熟悉地形的向导，贸然闯入无异于自杀。而且精绝古城的具体位置早已淹没在黄沙之下，仅凭帛书上的残缺地图，根本无法精准定位，必须依靠对沙漠了如指掌的当地人。
苟万三负责联系向导。他通过盗墓圈的加密聊天群，发布了招募信息。要求很明确：熟悉塔克拉玛干沙漠中心区域地形，有多次无人区向导经验，懂沙漠生存技巧，不计较酬劳，最重要的是，嘴巴严，守规矩。
信息发出去后的几天里，陆续有不少人联系他们。有经验丰富的老向导，有常年在沙漠边缘做玉石生意的商人，甚至还有几个自称“精绝后人”的本地人。苟万三一一筛选，通过视频通话核实身份，询问沙漠相关的专业问题，却始终没有找到完全满意的人选。
“这些人要么是经验不够，要么是眼神不对，看着就像是想趁机捞一笔横财。”苟万三关掉视频通话，眉头微蹙，“精绝古城的传说太诱人，不少盗墓贼都盯着呢，我们得找个绝对靠谱的，不能引狼入室。”
苟咚希坐在一旁，翻看着苟万三整理的向导资料，突然指着其中一份简历：“这个人怎么样？”
简历上的人叫马六，五十多岁，新疆本地人，世代在塔克拉玛干沙漠边缘生活，做了三十年沙漠向导，据说曾多次带领考古队进入沙漠深处，还救过迷路的探险者。资料里附了一张照片，照片上的马六皮肤黝黑，满脸皱纹，眼神却透着一股朴实和坚定，手里牵着一头骆驼。
“马六？我查过他。”苟万三说，“这个人在圈子里名声不错，口碑很好，说他为人仗义，而且对沙漠里的古墓和遗迹很敬畏，从不主动触碰。不过他最近好像已经退休了，不再接向导的活儿。”
“试试联系他。”苟咚希说，“我觉得这个人靠谱。”
苟万三点点头，尝试着拨打了简历上的电话。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通，听筒里传来一个沙哑而厚重的声音，带着浓郁的新疆口音：“喂，哪位？”
“马六师傅您好，我们是想请您做沙漠向导，去塔克拉玛干沙漠中心，寻找精绝古城的遗迹。”苟万三开门见山。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才传来马六的声音：“精绝古城？那地方邪门得很，我十几年前就不接去那边的活儿了。你们还是找别人吧。”
“马六师傅，我们不是盗墓贼，只是想寻找一些关于家族渊源的线索。”苟万三连忙解释，“我们愿意出双倍的酬劳，而且所有装备都由我们准备，您只需要带路就行。”
“酬劳再多，我也不去。”马六的语气很坚决，“那地方埋着太多死人，怨气重，进去的人没一个有好下场。我劝你们也别去，早点回头。”
说完，马六就挂断了电话。
苟万三无奈地放下手机：“看来他是真的不愿意接。”
苟小怂叹了口气：“这可怎么办？找不到靠谱的向导，我们根本进不了沙漠。”
苟咚希却没有放弃：“再试试。明天我们亲自去新疆一趟，当面找马六师傅谈谈。诚意到了，或许他会改变主意。”
“亲自去？”苟大胆眼睛一亮，“好啊！我还没去过新疆呢，正好看看沙漠是什么样子！”
苟万三犹豫了一下：“可是我们对新疆不熟，而且马六师傅的住址只知道大概范围，不好找。”
“没关系。”苟咚希站起身，目光坚定，“为了找到答案，这点麻烦不算什么。我们先收拾行李，明天就出发。”
接下来的几天，众人开始紧锣密鼓地准备出行装备。与之前闯古墓不同，这次是沙漠之行，需要的装备完全不同。
苟万三负责采购专业的沙漠生存装备：防沙镜、防晒服、沙漠靴、防风沙帐篷、大容量储水袋、压缩饼干、脱水蔬菜、净水片、便携式燃气灶、卫星电话、GpS定位器、无人机、急救包（里面备足了中暑药、蛇毒血清、止血带等）。他还特意查了塔克拉玛干沙漠的气候资料，准备了应对极端温差的睡袋和保暖衣物。
苟大胆则负责准备“战斗装备”：工兵铲、登山杖、特战匕首、强光手电、信号弹、烟雾弹、破煞符（苟小怂画的）、阳符（李初九临走时送的）。他还特意给工兵铲加装了防滑手柄和锯齿，说是关键时刻能劈能锯，实用性更强。
苟小怂的任务是画破煞符和研究沙漠生存技巧。他抱着一本《沙漠求生指南》看了两天，记了满满一本笔记，从如何寻找水源、辨别方向，到如何躲避沙尘暴、应对沙漠毒虫，都整理得清清楚楚。虽然依旧害怕，但他还是咬牙准备了不少驱虫符、防晒符，甚至还画了几张“避沙符”，说是能在沙尘暴中保护自己。
苟咚希则在整理那些与精绝古城相关的资料。他反复研究金册和帛书，试图从中找到更多线索。他发现帛书上的“鬼洞玉”图案，与他脑海中偶尔闪过的画面里，那位华服女子胸前佩戴的玉饰一模一样。这个发现让他更加确定，精绝古城一定藏着与他身份相关的秘密。
出发前一天，苟咚希独自走到庭院里，看着漫天的晚霞。龙纹佩在掌心泛着温润的光，他能感受到里面五行魂晶的微弱共鸣，像是在为他加油鼓劲。
“不管我是谁，不管未来有多少凶险，我都要找到答案。”他喃喃自语。
第二天一早，四人收拾好行李，将装备装进一辆越野车的后备箱。这辆车是苟万三特意挑选的硬派越野车，性能强劲，适合沙漠行驶。
苟家老宅的门缓缓关上，庭院里的金桂还在飘香，铜铃依旧轻响，像是在送别，又像是在期待。
越野车驶离江南水乡，朝着西北方向疾驰而去。车窗外的景色渐渐变化，从青瓦白墙、河道纵横，到黄土高原的千沟万壑，再到戈壁滩的荒芜辽阔。
车内，苟小怂靠在车窗上，兴奋地看着窗外的风景：“终于要去新疆了！我听说那里的葡萄特别甜，羊肉特别香，等找到精绝古城，我们一定要好好尝尝！”
苟大胆笑着拍他的肩膀：“就知道吃！等解决了老祖宗的身份之谜，别说葡萄羊肉，就算是山珍海味，哥也请你吃个够！”
苟万三则在副驾驶座上，反复看着马六师傅的住址信息，时不时用手机查询路线：“我们先到和田市，马六师傅应该就在和田周边的村子里。到了之后，我们先打听打听，相信能找到他。”
苟咚希坐在后排，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景色，心中平静而坚定。他不知道精绝古城等待着他们的是什么，也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之谜能否解开，但他知道，只要身边的这些人还在，只要他还在追寻，就一定能找到答案。
越野车在公路上疾驰，扬起一路尘土。远处的天际线越来越辽阔，仿佛延伸到了世界的尽头。而在那尽头，塔克拉玛干沙漠的黄沙，正等待着他们的到来。
盗墓圈的新动向早已传开，不少人都听说“苟先生”要去西域寻找精绝古城，有人好奇，有人觊觎，也有人等着看笑话。但这些都影响不到苟咚希一行人，他们的目标明确，心意坚定。
招募沙漠向导的路或许不会顺利，进入沙漠后的挑战更是难以预料，但这一次，他们没有了五行魂晶的使命束缚，没有了幽冥阁的追杀，只是为了寻找一个答案，一场属于自己的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