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蝉鸣声愈发刺耳,像是要把这闷热的午后撕开一道口子。王二狗擦了擦额头的汗,将手中泛黄的《茅山符咒大全》合上,抬眼望向门口。
敲门声再次响起,节奏急促而不安。
来了。王二狗拖着布鞋,慢悠悠地走向门口。拉开门,热浪裹挟着熟悉的身影扑面而来——是刚才那个年轻女子,半小时前才从这里离开。
大师,求您帮帮我!女子眼眶通红,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浸湿贴在脸上,手中紧攥着一个褪色的红布包。
王二狗眯起眼睛,打量着她,没想到这么快就折返回来。
进来说吧。王二狗侧身让开,顺手从门后取下一条干净的毛巾递给她。
林小婉接过毛巾,却没有擦拭,只是紧紧攥在手里。大师,我儿子...我儿子他...她的声音哽咽,几乎说不出完整的句子。
师兄,来客人了。王二狗朝里屋喊了一声,然后示意林小婉坐下,转身从柜子里取出一个青瓷茶壶,倒了一杯凉茶推到她面前。
王二狗简短介绍,转向林小婉,别急,喝口水慢慢说。
林小婉双手捧起茶杯,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刚才我回家,发现他...他在跟空气说话,还说有个黑叔叔一直站在他床边...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乎变成了耳语。
云清朗眉头微蹙,在对面坐下:孩子现在情况如何?
烧得厉害,一直在说胡话...林小婉的眼泪终于落下来。
王二狗从抽屉里摸出一包烟,慢条斯理地点上。你家里最近有没有什么异常?或者,你丈夫最近有什么变化?
林小婉的手突然一抖,茶水洒在了裙子上。我丈夫...他...她咬了咬下唇,他最近工作压力大,经常很晚回家,有时候整夜不归。
云清朗与王二狗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温和地说:我们需要去你家看看孩子。准备一只红公鸡,三斤糯米,还有孩子的生辰八字。
林小婉如释重负,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皱巴巴的信封放在桌上。大师,这是定金,请您一定救救我儿子。
王二狗没有看信封,只是点了点头。明天午时,阳气最盛的时候去。
送走林小婉后,王二狗站在窗前,看着那个瘦弱的背影消失在巷子尽头。蝉鸣依旧,却似乎多了几分凄厉。
师弟,这事你怎么看?云清朗拿起那个信封掂了掂。
王二狗吐出一个烟圈:孩子见鬼,多半是家宅不宁。那女人说到丈夫时眼神闪烁,我怀疑问题出在男人身上。
同感。云清朗将信封放回桌上,明天仔细看看那家的风水布局。
第二天正午,烈日当头。王二狗和云清朗跟着林小婉来到市中心豪华小区。
就是这里。林小婉按下指纹锁,手微微发抖。
门一开,一股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与外面的酷热形成鲜明对比。客厅里窗帘紧闭,昏暗的光线下,玩具散落一地,茶几上堆满了药盒和用过的纸巾。
云清朗取出罗盘,指针立刻疯狂旋转。阴气很重。他低声道,特别是西南方位。
孩子在主卧?王二狗问道。
林小婉点点头,指了指走廊尽头的一扇门。
王二狗示意云清朗在客厅布置法坛,自己则跟着林小婉走向卧室。推开门的瞬间,一股刺骨的寒意袭来,王二狗的后颈汗毛倒竖。
床上蜷缩着上午见过的那个小男孩,脸色苍白如纸,眼睛却异常明亮。他看到陌生人进来,不仅没有害怕,反而咧嘴一笑,露出不符合年龄的诡异表情。
黑叔叔说你们会来。孩子的声音清脆却带着一种不属于孩童的冷静。
林小婉倒吸一口冷气,捂住嘴退后一步。王二狗不动声色,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黄符,缓步靠近床边。
小明是吧?叔叔来看看你。王二狗的声音温和却坚定,能告诉叔叔,黑叔叔长什么样子吗?
小男孩歪着头,像是在倾听什么,然后咯咯笑起来:黑叔叔就站在你后面啊。
王二狗没有回头,而是突然将黄符贴在了床头。符纸无风自动,发出轻微的嗡鸣声。
师兄!王二狗大喝一声。
云清朗立刻端着准备好的法器和一盆糯米冲了进来。王二狗接过桃木剑,在空中划出一道复杂的轨迹,口中念念有词。随着咒语声,房间里的温度似乎开始回升。
林女士,请把你丈夫的贴身物品拿一件来,最好是常穿的衣物。王二狗头也不回地说。
林小婉愣了一下:这...和我丈夫有什么关系?
快去!王二狗厉声道,一反常态的严肃让林小婉不敢多问,匆忙跑出房间。
云清朗将糯米撒在房间四角,然后点燃三炷香插在香炉里。烟雾缭绕中,王二狗继续念咒,桃木剑指向房间各个角落。
林小婉很快回来,手里拿着一件真丝衬衫。这是他常穿的工作服...
王二狗接过衬衫,放在法坛上,用朱砂在上面画了一个复杂的符号。然后他将衬衫点燃,奇怪的是,火焰呈现出诡异的绿色。
小男孩突然尖叫起来,在床上剧烈扭动。林小婉想冲过去,被云清朗拦住。
别过去,法事关键时刻。
随着衬衫燃烧殆尽,小男孩的挣扎也逐渐停止,最后瘫软在床上,呼吸变得平稳。房间里的阴冷气息完全消失了,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一道金色的线条。
王二狗长舒一口气,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好了,邪气已除。
林小婉扑到床边,抚摸儿子恢复红润的脸颊,眼泪夺眶而出。大师,太感谢您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三人回到客厅,王二狗点了一支烟,深深吸了一口。
你丈夫最近是不是有了外遇?他直截了当地问。
林小婉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手指绞在一起。您...您怎么知道?
孩子的黑叔叔不是别人,是你丈夫的负面情绪和邪念所化。王二狗吐出一个烟圈,他在外面有了女人,回到家又对你和孩子心怀怨恨,这种强烈的负面能量最容易招惹不干净的东西。小孩子灵性强,最先受到影响。
林小婉的眼泪无声地滑落。我以为他只是工作压力大...没想到...
现在孩子暂时没事了,但根源还在你丈夫身上。云清朗接过话头,要么让他改邪归正,要么...
我要离婚。林小婉突然抬起头,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其实我早该这么做了。他不仅出轨,还...还经常动手。她挽起袖子,露出手臂上的淤青,我一直忍气吞声是为了孩子,没想到反而害了小明。
王二狗点点头:明智的选择。不过搬家前,我们会给你们做一场净宅法事,确保没有残留的阴气。
三天后,王二狗和云清朗在林小婉家做完最后一场法事。小明的状态已经完全恢复正常,正开心地在院子里玩耍。林小婉看起来也比之前精神多了,脸上有了血色。
大师,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感谢您。林小婉将一个厚厚的信封递给王二狗,这是我的一点心意。
王二狗接过信封,随手递给云清朗。孩子没事就好。你们准备搬去哪里?
我表姐在城东有套空置的公寓,先暂时住那里。林小婉犹豫了一下,说起来,我表姐...她结婚多年一直没有孩子,看了很多医生都没用。不知道是不是也有什么...您懂的。
云清朗眼中闪过一丝兴趣:你表姐是做什么的?
她丈夫是周氏集团的董事长,家里很有钱。林小婉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如果大师愿意,我可以介绍你们认识。表姐为了要孩子,什么方法都愿意尝试。
王二狗摸了摸下巴:周氏集团...是做房地产的那个?
林小婉点点头:是的,在省内很有名。
那行,你安排个时间吧。王二狗爽快地答应,不过这种案子收费不低。
钱不是问题。林小婉微笑着说,表姐家最不缺的就是钱。
离开林小婉家,云清朗难掩兴奋:师弟,这次咱们要发达了!周氏集团啊,听说他们家的别墅比足球场还大!
王二狗却显得心事重重:师兄,这种大户人家水很深。我听说周家发家不太干净...
管他呢!云清朗拍拍王二狗的肩膀,咱们只负责驱邪,又不参与他们家事。
王二狗没有回答,只是望着远处的高楼大厦,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在这座城市的光鲜外表下,隐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阴暗和秘密?而他和云清朗,又将卷入怎样的漩涡之中?
蝉鸣依旧,夏日的阳光炙烤着大地。王二狗知道,他们的生活即将迎来巨大的转变,而这一切,都始于那个闷热午后,林小婉的再次敲门。
三天后的清晨,阳光尚未完全驱散薄雾,一辆线条流畅的黑色奔驰S级轿车便无声地滑停在王二狗和云清朗那间不起眼的铺子前。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发出轻微的声响,在这宁静的巷弄里显得格外突兀。
车门打开,林小婉先一步下来,她今天穿着得体的套装,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她迅速绕到另一侧,小心地搀扶着一位女士下车。
这位女士,便是周雅。
周雅约莫三十五岁上下,岁月似乎对她格外宽容,只在眼角留下了几道极淡的纹路,反而增添了几分成熟的韵味。她穿着一身剪裁完美的香奈儿米白色粗花呢套装,颈间系着一条同色系的丝巾,每一处细节都透露出低调的奢华。手腕上那只玻璃种满绿的翡翠镯子,水头极好,在晨光下流淌着温润内敛的光泽,与她通身的气质相得益彰。她站定后,目光平静地扫过眼前这间略显陈旧、挂着“槐荫巷17号”匾额的小铺,眼神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疑虑,但良好的教养让她迅速将其掩去,只剩下得体的疏离。
“二位大师,这位就是我表姐,周雅女士。”林小婉的声音带着一丝刻意的郑重,试图提升铺子的分量,“表姐,这就是我跟您提过的王二狗大师和云清朗大师。”
周雅微微颔首,动作优雅得像一只天鹅。她的视线在王二狗和云清朗身上短暂停留。王二狗西装革履,原先金黄色的头发早已染成了黑色,眼神异常清亮锐利,像能穿透人心;云清朗则是一身素色道袍,虽不华丽,但浆洗得干干净净,面容清癯,眼神平和深邃,自有一股令人信服的气度。
“久闻二位大名。”周雅开口,声音不高,带着一种经过良好训练的、圆润悦耳的腔调,“小婉的事,多亏了你们鼎力相助,我代她再次感谢。”她的感谢听起来真诚,却又保持着一种恰到好处的距离感,那是属于她那个阶层的保护色。
云清朗脸上浮现温和的笑意,做了个请的手势:“周女士客气了。解忧济困,分内之事。外面风凉,里面请。”他的语调从容不迫,既无谄媚也无轻视,仿佛周雅的豪门身份与寻常访客并无不同。
铺子内部比外面看起来更显局促,但收拾得井井有条,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檀香和陈年纸张的味道。待客的内室,一张古朴的八仙桌,几把圈椅,墙上挂着几幅笔力遒劲但内容晦涩的符咒拓片。周雅在云清朗的指引下落座,姿态依旧优雅,只是放在膝盖上的双手微微交叠,透露出她内心的不平静。她没有过多寒暄,直接切入主题,这是她处理事务的习惯,高效、直接。
“我的情况,小婉应该已经大致向二位说明了。”周雅开门见山,语气平静,但语速比刚才快了一点点,“结婚七年,一直没有孩子。这七年里,国内外的顶尖医院、生殖中心、名医圣手,我和我先生都看遍了。所有的检查报告都显示,我们两人的身体机能完全正常,没有任何导致不孕的明确病因。”她停顿了一下,目光掠过桌面,似乎在组织语言,“西医说是原因不明性不孕,中医调理也试过无数,汤药喝到反胃,依然没有任何起色。”
王二狗靠在椅背上,看似随意,目光却像探照灯一样落在周雅脸上。他注意到,当她说“我们夫妻”这几个字时,嘴角几不可查地向下撇了一下,眼神深处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光芒,像是屈辱,又像是深深的疲惫和某种难以言说的隐痛。这细微的表情变化,在王二狗这种常年观察人心的高手眼中,如同黑夜里的萤火虫般清晰。
“周女士,”王二狗的声音不高,带着一种奇特的安抚人心的力量,“能否看看您和您先生的生辰八字?有时候,命理格局也能提供一些线索。”
周雅显然早有准备,她从容地从那个价值不菲的爱马仕铂金包里取出一个折叠得方方正正的红纸包,推到桌子中央。“都准备好了,劳烦二位大师。”她的动作一丝不苟,显示出她严谨的处事风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