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三两日探望，洛余安终于结束了这趟旅程。
虽然在外公外婆家已经跟很多亲戚见过一面，但上门拜访仍是需要的。
而接下来这段时间，便作悠闲了。
“西湖今日重又临
往事思量痛彻心
风风雨雨同舟渡
一见倾心你许汉文...”
“啪嗒”的揭盖声清脆，洛余安端起茶杯，左手托住杯底，将茶杯送到嘴边，轻抿一口，随即落下。
桌上盘子里盛着几块糯米糕和五颜六色的荷花酥，以及一些其他糕点，洛余安润完嗓子，拿起一块细细品尝着。
台上穿着旗袍的中年女子头束发簪，气质温婉，手持琵琶，一条腿搭在另一边上，口中所唱的是很标准的吴侬软语，也就是此地方言。
今日无事，勾栏...咳咳咳，茶馆听曲。
洛余安当下所在，正是家旁那处茶馆。
这种表演，有个专门的名称，称为“评弹”，即评说与弹曲的结合。
而台上现在所展示的，便是其中比较经典的《白蛇传·断桥》。
虽然已经听过好几遍，但洛余安还是津津有味，可能是因为表演的人不一样，其中的韵味也有所区别吧。
就好像同一首歌，不同的歌手，不同的时间唱出来，感觉是相异的。
而她这小桌旁，还坐着个姜素伊。
茶馆里的人不少，没人会额外注意她们俩。姜素伊面向台上，脸上聚精会神的，茶点都没吃多少。
忽然有块糯米糕递到嘴边，姜素伊下意识地咬了下去，糕点又往上递了递，她就一口口吃着。
直至最后一口，姜素伊牙齿咬住，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转过来一看，脸瞬间涌上一片晕红，像只熟透的虾子:“对不起，安，我不是故意的。”
洛余安把手抽回，用纸巾擦了擦:“没事。”
她刚刚只是想给姜素伊投喂食物，没想到姜素伊反射弧这么长，都喂完一块了都没发现不对劲。
见姜素伊还是有点坐立不安，洛余安轻戳了下她的脸:“都说没事啦，你吃东西那么文雅，不疼的。”
洛余安发现她真的很容易脸红，无论是做错事了，还是一些女生间比较亲密的动作，每当这时，那清澈的眼神里就会带着些无措，让人不禁想多调逗一番。
两人的相处方式就是这样，姜素伊作为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声音软糯清甜，小小声地在那嘟囔着什么，情绪价值拉满。
洛余安当然也会说这边的方言，不过没这么纯正，骂人的话倒是学了不少。
江南妹子虽然温柔，可骂起人来却是一等一的凶。尤其是听得懂的，不由在头上虚抹两把汗。
不过对于某些特殊体质的人来说，说不定这还是某种奖励...
见姜素伊看的认真，洛余安好奇道:“小伊，你很喜欢这个啊?好像没见你唱过呢。”
“我就会唱一两句，而且不会弹。”
“没关系，我会呀!”
洛余安精神一振，继续劝道:“要不咱俩一起组个试试，你唱我弹。”
“可是...我真的不太会。”姜素伊下意识地就想拒绝道。
说完她忽然有些后悔，不过洛余安并没露出失望的表情，只是拍了拍她的肩膀:“没事哒，那咱就不唱嘛，我就随便提下。”
姜素伊低下头，洛余安见桌上盘子也空了:“还坐吗，不休息我们待会就出发吧。”
按照计划，今天她们预计去距离这5公里的沧留园逛逛。
姜素伊点点头，两人起身离开，没一会，就有人过来把桌面清理干净，很快就补上了她们之前的位置。
目的地稍远，所以还是选择了打车。司机大叔望了她俩一眼，问道:“外地的?”
“自家人自家人。”
“哈哈哈。”
大叔见她说得幽默，也换上一口方言:“见你俩都不说话，我还以为是外地来的游客呢。”
“都是本地人，怎的还去看园林啊，平时看得不少了吧？”
“在家待着也是待着，出去散散步嘛。”洛余安望着后视镜道。
“那也是，反正就三四十块钱门票，到那还能拍上好多照片呢。”
“师傅很懂哦，家里肯定也有个女儿吧。”
“啊哈哈，我家那闺女估计比你们大，都快大学毕业了。”提起子女时，大叔的脸上轻快多了。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搭上了话，姜素伊只坐在一旁，没有出声。
倒不是有意见，只是有些羡慕。她跟陌生人很少能搭上话，就算别人先开了口，自己也会几句过后气氛就又沉默下去。
安告诉她，这并不需要羞愧自责，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
活泼开朗不一定就比沉静好，最主要的是别一直瞧着别人的路，不然永远都会觉得别人的才是最好的。
只不过偶尔的时候，她还是会觉得洛余安非常耀眼，耀眼得让人不太敢靠近。
恍思间，沧留园已经到了。
过年时这边算是淡季，门口也没几个人，售票员懒懒散散地坐在窗台后玩着手机。
“麻烦来两张票，谢谢。”
“哦好。”
两张票递到手上，售票员没有太大兴致，没一会又坐回位置上自顾自玩去了。
这地儿小，所以也不需要导游，就跟逛自家后花园一样，只不过是比较大的后花园。
进门不远处的左侧有个小院，还在墙外就能看见那翠绿的青竹高高挺立着，还有那横岔出墙的几枝腊梅。
这里依旧绿意盎然，但比起春夏还是少了几分颜色，多了些许空寂。
小院的中央是一幅山水景，假山上缠着些绿植与青苔，下面的水池里还能看到几尾游鱼，不过都没什么活力，一动不动地呆在池底。
左右走动观赏了会，洛余安跟姜素伊就又挪步到了别的地方。
这儿别的不多，各种亭台楼阁、轩榭廊坊是最不缺的。
四处可见的花窗飞檐，绿水清波，奇棱怪石，景色幽幽，加之人少的缘故，仿佛就如她俩的天地般。
走在长长的亭廊内，洛余安扭头问到:“小伊，我们休息下吧。”
她没多累，可姜素伊已经有些微喘了，于是洛余安拉着她到一旁的长椅坐下。
两人都没说话，望着眼前的景色，只有空气中风偶尔吹过的微呼。
很多时候，她们都是这样，安静地坐在一块。又或是姜素伊安静地坐着，直到洛余安过来跟她闲聊吐槽些身边发生的事。
她就像一个树洞，永远都在那儿，不会拒绝，但也很少主动，可却期待着你能将心底的信放到里面。
享受了片刻清闲，洛余安正打算起身，她们之前走来的走廊忽然冒出来一个约摸三四岁的小女孩，东张西望，然后看到两人，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嘴里还喊道:“妈妈!”
洛余安跟姜素伊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的茫然。
一时间，她脑海里冒出的居然是，17岁少女竟被喊妈，这究竟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
小女孩直跑到洛余安脚下，然后搂住她的小腿:“妈妈，抱。”
洛余安蹲下身子，努力让自己语气亲善一些:“小朋友，我不是你妈妈，你刚刚是不是跟着你妈妈过来的，她人呢？”
不过她忘了，这个年龄段的小孩一般只听得懂其中的关键词，比如那句“我不是你妈妈”。
小女孩像是受到了莫大的委屈，哇的一声大哭起来。洛余安一时有点慌乱，她哪会哄孩子啊，抬头一看，姜素伊也是一样的束手无策。
而这时拐角急忙忙走出来一个年轻女人，穿着驼色大衣。看到小女孩，快步走过来，把她抱到怀里:“我的小祖宗哎，就上个厕所的功夫，你怎么就跑到这来了，急死我了。”
一阵安抚下，小女孩抽咽声终于止住，先是看了看抱着自己的女人，又看了看洛余安，小眼睛里有些懵懵的。
其实洛余安跟眼前这女人容貌并没有什么相似，只不过都是半扎马尾，小孩辨识力低，这才搞混了。
女人看到洛余安和姜素伊，露出个歉意的笑容:“不好意思啊，这孩子给你们添麻烦了，刚刚我跟她爸去上个厕所，没想到回来她就不见了。”
可能因为几人看着年龄相仿，女人又多来一句:“她爸也真是的，都说要来个人看着，硬要说没事。幸好你们把她拦住了，不然还不知道跑哪去。”
女人絮絮叨叨几句，见两人都不怎么应答，再次感谢几句，抱着孩子转身离开了。
直到女人的身影消失，洛余安望着她离去的方向，不由说道:“真魔幻啊。”
确实很魔幻，看着最多也就比她俩大个一两岁的人，小孩都已经两三岁了。
想是想到了什么，洛余安回过头，凑近笑眯眯道:“小伊～你现在应该有喜欢的人了吧?说不定我能帮你参考参考哦。”
“没，才没有。”
姜素伊看着靠过来的脸颊，不由后退了步，眼神躲开，语句有些断续，但莫名提高了声调。
洛余安“噗”的一声笑了出来:“小伊你别那么紧张嘛，搞得跟干了什么坏事一样。”
说笑过后，洛余安才重新牵起她的手:“走吧，我们继续到那边逛逛。”
姜素伊抽空望了眼身边的侧脸，一时有点呆住，洛余安侧过目光:“怎么了？”
“没，没事。”
......
傍晚回到家里，陈芷婷问道:“回来了，今天玩得开心吗？”
“嗯，去逛了园林，挺好看的，还拍了些照片。”
陈芷婷点点头:“那晚上呢？你们也出去玩吗？”
“不出去啦，去小伊家放烟花，姐你也一起来吧。”
“嗯哼，先去洗手，吃完饭再说吧。”
天色暗得很快，屋里昏黄的灯光亮起，而外面仍是漆黑一片。
忽然，一簇烟花在天空炸开，溅起点点涟漪。
三人站在姜素伊家的院子里远远望着，洛余安瞳孔闪亮亮的:“哇哦，这个好看啊。”
她们买的虽然是小烟花，但性价比格外的高。这筒并不是那种单一的颜色，而是五彩缤纷的流焰，为夜空染上一抹别样的色彩。
不过小烟花只有十来响，很快就没了动静。洛余安提起脚边的一筒:“到我来放啦，我选这个交叉彩型的肯定漂亮。”
她正蹲下身子准备点火，远方忽然升起一抹亮光，像是挑衅一般，砰地炸出一朵大圆花。
此时距离除夕已有许多天，放烟花的已经很少了，没想到今晚还有人跟着她们一起。
远方的大烟花很壮观，而她们的小烟花同样不差，噼里啪啦地响着。洛余安点完火赶紧跑了回来，看这远近烟火交相呼应。
意料之外的是，这烟花才响了几声忽然卡壳了，像是噎住了一般，时不时挤出来一点。
“哇，这劣质烟花，我要去举报老板了。”
洛余安没想到自己精心挑选的居然短路了，不满地噘起嘴巴。
陈芷婷摸了摸她的脑袋:“没事，咱去玩那个小火箭，还有火陀螺。”
“嗯!”
姜素伊的目光则一直聚在洛余安身上，瞧着她染着喜悦的眸子，不知怎的也跟着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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