伦敦塔的钟声带着血腥气，敲碎了清晨的薄雾。克伦威尔站在威斯敏斯特宫的台阶上，手里攥着一份刚刚签署的文件，羊皮纸的边缘被他捏得发皱。文件上的墨迹还没干透，最显眼的一行字写着：“议会军于纳斯比战役击溃王党主力，查理一世被俘。”
“将军，该宣读判决了。”身边的副官低声提醒，他的军靴上还沾着战场的泥垢，那是从纳斯比一路带到伦敦的。
克伦威尔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呛得他喉咙发紧。广场上挤满了人，有穿着粗布裙的女工，有扛着锄头的农民，还有戴着三角帽的商人——他们都是来见证这一刻的。三年了，议会军和王党军打了大小几十场仗，光是昨天清理纳斯比战场，就抬回来两千多具尸体，现在终于要画上句号了。
“根据议会法案，”他的声音透过寒风传遍广场，“查理·斯图亚特背叛国家，挑起内战，残害百姓，罪无可赦。现判决：处以死刑，立即执行！”
广场上先是死一般的寂静，随即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欢呼。有人把帽子抛向空中，有人相拥而泣，还有个老妇人举着十字架，跪在地上喃喃自语，不知道是在祈祷还是在诅咒。
克伦威尔没有笑。他转身走进宫殿，身后的欢呼声像潮水般退去，只剩下靴子踩在石板上的回响。会议室里，议员们正围着一张巨大的地图争论，地图上用红笔圈出了英国各地的王党残余势力。
“苏格兰那边还有王党军在顽抗，”一个戴眼镜的议员指着地图最北端，“要不要派军队去清剿？”
“法国的路易十四放出话来，说要支持查理的儿子继位。”另一个议员敲着桌子，“咱们得提防他们干涉内政。”
克伦威尔把军帽扔在桌上，军帽上的羽毛在激战中被打掉了一根，看起来有些滑稽。“苏格兰的事不用急，”他走到地图前，手指重重敲在伦敦的位置，“当务之急是稳定国内。查理一死，王党就成了没头的苍蝇，蹦跶不了几天。”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墙上挂着的世界地图，手指划过大西洋，落在马尼拉的位置。“还有件事，”他的语气沉了下来，“约克公爵的‘复仇舰队’必须撤回来。”
这话一出，会议室里立刻安静下来。谁都知道约克公爵是查理一世的心腹，他率领的“复仇舰队”是王党在海外的最后一点力量，也是查理用来对抗明朝的筹码。
“可马尼拉那边……”有议员犹豫道，“听说约克公爵刚打了场胜仗，击沉了明军的船……”
“胜仗？”克伦威尔冷笑一声，从怀里掏出一份密信，那是天枢密探通过荷兰商人转交给议会的，“你们自己看。约克在马尼拉港被明军打得落花流水，七艘战舰沉了四艘，被俘一艘，他自己跳海才捡回一条命。现在还想让议会给他输血？做梦！”
议员们传阅着密信，脸色越来越难看。谁都清楚，英国的国库早就空了，议会军欠了伦敦商人几十万英镑的军饷，要是再给“复仇舰队”拨款，不等王党反扑，百姓就得先反了。
“我提议，”克伦威尔的声音斩钉截铁，“立刻召回‘复仇舰队’，所有军费全部停发。另外，派使者去马尼拉，跟明朝谈判通商——他们的丝绸和瓷器在欧洲能卖上高价，咱们的羊毛和呢绒也能往东方运，这才是正经事。”
“跟明人通商？”一个保守派议员跳了起来，“他们可是异教徒！查理陛下说过，跟异教徒做生意会遭天谴的！”
“天谴？”克伦威尔盯着他，眼神像在纳斯比战场上一样冰冷，“那你说说，是跟明朝通商赚的钱能让百姓吃饱饭，还是抱着你的‘天谴’让士兵饿着肚子打仗？”
保守派议员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会议室里的气氛缓和下来，越来越多的人点头表示赞同——对资产阶级来说，利润永远比宗教信仰更重要。
“就这么定了。”克伦威尔拍板，“让外交部起草通商条约，允许明人在伦敦、利物浦设立商栈，关税降到百分之五。告诉郑宏，只要他们肯卖线膛炮的图纸，咱们还能再让点利。”
消息传到朴茨茅斯港时，约克公爵正对着“狮心号”的残骸发脾气。这艘曾经的旗舰现在只剩下半截船身，被水兵们用铁链拴在码头上，像一头垂死的巨兽。他派去伦敦求援的使者刚刚回来，带来的不是军费，而是议会解散“复仇舰队”的命令。
“一群叛徒！”约克把使者带来的文件撕得粉碎，纸屑在风中打着旋，落在他的靴尖上，“克伦威尔这个农夫！他懂什么海战？等明人打过来，伦敦的那些议员们哭都来不及！”
“公爵大人，咱们怎么办？”身边的舰长低声问，他的制服上还留着马尼拉海战的弹孔。
约克望着港口外的海面，那里停泊着仅存的两艘战舰，水兵们三三两两地聚在甲板上，没人擦拭火炮，没人修补船帆，眼神里全是迷茫。他知道，人心已经散了——议会停发军饷，港口的商人又不肯赊账，再耗下去，不等明军来打，舰队自己就得散架。
“去法国。”他咬着牙说出这三个字，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路易十四不是想支持查理的儿子吗？咱们去给他当枪使，总有一天能打回英国！”
三天后，约克公爵带着残部悄悄驶离朴茨茅斯港，旗舰上没有挂英国国旗，而是升起了一面白色的旗帜——那是向法国求援的信号。港口的渔民看着他们消失在海平线尽头，没人知道这个决定会给法国带来多大的麻烦。
消息传到应天府时，朱元璋正在御花园里摆弄新造的线膛炮。炮管是用胡大海炼出的精钢打造的，闪着乌亮的光，炮身上还刻着“大明洪武年制”的字样。
“陛下，英国议会派人来了，说要跟咱们通商。”廖永忠手里捧着一份国书，国书上的印章是议会的独角兽纹章，而不是英国王室的狮心纹章。
朱元璋放下手里的炮栓，炮栓的重量比他想象的沉，差点没拿稳。“克伦威尔这小子，动作倒快。”他接过国书，眯着眼睛看了看，“关税降到百分之五？还想要线膛炮的图纸？胃口不小啊。”
“要不要答应他们？”廖永忠问，“胡大海说，咱们的线膛炮还在试产，要是把图纸给了英国，怕是……”
“给？”朱元璋冷笑一声，把国书扔回给廖永忠，“让他们用蒸汽机的图纸来换。康茂才不是一直想仿造那东西吗？正好让英国的工匠来教教他。”
他走到炮架前，亲自调整了一下炮口的角度，瞄准远处的一棵老槐树。“告诉英国使者，通商可以，但得按咱们的规矩来——商栈只能设在广州和泉州，不准带武器上岸，每年来的船不能超过二十艘。”
“那线膛炮的事……”
“跟他们说，等咱们的工匠学会了蒸汽机，自然会考虑。”朱元璋拍了拍炮身，铁制的炮身传来冰凉的触感，“做生意嘛，就得有来有往。他们想占便宜，也得看看咱们答不答应。”
廖永忠刚要退下，就见朱文正风风火火地跑进来，手里举着一份密报。“陛下！天枢密探从法国发来的急报！”
朱元璋接过密报，看完后眉头拧成了疙瘩。密报上说，约克公爵逃到法国后，路易十四不仅收留了他，还拨给他一笔军费，让他重组舰队，继续对抗明朝。
“这个路易十四，是嫌自己的麻烦不够多吗？”朱元璋把密报揉成一团，扔进旁边的香炉里，纸团很快被火星点燃，蜷成一团黑色的灰烬。
“要不要让郑宏在马尼拉加派兵力？”朱文正问，他的脸上还带着风尘，刚从工部的工坊赶来，那里的工匠正在连夜赶造新炮。
“不用。”朱元璋望着远处的宫墙，墙头上的哨兵正扛着步枪巡逻，枪上的刺刀在阳光下闪着光，“郑宏在马尼拉打了胜仗，士气正旺。让他盯紧法国舰队的动向，另外……”他顿了顿，声音沉了下来，“给徐光启写封信，让他在欧洲多找些懂蒸汽机的工匠，不管花多少钱，都要请到明朝来。”
朱文正领命而去。朱元璋重新拿起炮栓，小心翼翼地塞进炮膛。他知道，英国资产阶级掌权只是个开始，欧洲的天已经变了，那些靠议会说话的商人比封建国王更难缠——他们为了利润可以跟你笑脸相迎，也可以为了利润突然背后捅刀。
“陛下，胡大海求见，说新炮试射成功了，射程能到三千二百步！”内侍的声音从花园外传来，带着抑制不住的兴奋。
朱元璋眼睛一亮，快步走出御花园。演武场上，胡大海正指挥工匠们给一门巨大的线膛炮装弹，炮口直指远处的靶船，靶船上插着的欧盟旗帜在风里招摇。
“陛下您看！”胡大海跑过来，脸上的油彩还没擦掉，“这炮用的是新炼的锰钢，能扛住千斤药力，比英国的‘狮心炮’还厉害！”
朱元璋没说话，只是朝胡大海挥了挥手。工匠们点燃引信，导火索“滋滋”地燃烧着，像一条吐着信子的蛇。
“轰！”
炮声震得地面都在颤，硝烟弥漫中，远处的靶船应声断裂，欧盟旗帜瞬间被撕碎，木屑混着水花冲天而起。
胡大海欢呼着跳起来，演武场上的士兵也跟着呐喊，声音震得树梢上的麻雀都飞了起来。
朱元璋站在硝烟里，脸上没什么表情，心里却清楚——这门炮不仅仅是用来打靶船的，它要打的是一个旧时代，一个欧洲封建王权横行的时代。而现在，新时代的浪潮已经拍打着大明的海岸，他必须握紧手里的炮，才能在这浪潮中站稳脚跟。
马尼拉港的郑宏收到英国议会的通商请求时，正在给“镇极号”的水兵们分发新造的短铳。短铳的枪管是用精钢打造的，比之前的铁铳轻了三成，射程却远了五十步。
“将军，英国佬这是想通了？”华云龙拿着通商条约，笑得合不拢嘴，“以前跟着约克打咱们，现在又想跟咱们做生意，脸皮够厚的。”
郑宏把短铳别在腰间，铳身冰凉的触感让他很安心。“商人嘛，眼里只有银子。”他看着条约上的条款，手指在“关税百分之五”那一行停了停，“告诉英国使者，通商可以，但得答应咱们一个条件——把约克公爵的藏身之处告诉咱们。”
华云龙愣了一下：“将军想……”
“约克欠咱们的血债，总得还。”郑宏望着港外的海面，那里的浪花翻涌着，像无数双眼睛在盯着他们，“就算他躲到法国，躲到天涯海角，也得把他揪出来。”
水兵们的呐喊声从甲板上传来，他们正在比试新造的短铳，铅弹打在靶纸上，留下一个个整齐的弹孔。郑宏知道，不管是英国的通商，还是法国的威胁，都只是暂时的。欧洲的革命像一场大火，烧完英国，迟早要烧到法国，烧到整个欧洲，而大明水师，必须在这场大火中站稳脚跟，才能不被时代的浪潮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