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威的话一出口,他立刻意识到自己失言,闯下了大祸!日月神教前教主任我行!这个名字在江湖上意味着什么,他再清楚不过!那是无尽的杀戮、恐怖和腥风血雨!
他猛地捂住自己的嘴,眼中充满了惊恐和懊悔,连声道:“不……不……我认错了!看错了!我们走!快走!”他再也不敢多留一刻,几乎是屁滚尿流地带着同样吓傻了的伏牛派和金龙帮弟子,仓皇无比地逃离了现场,仿佛后面有厉鬼追赶一般。
然而,他那句石破天惊的“任我行”三个字,却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瞬间在院外所有尚未完全散去、以及闻讯刚刚赶来的各方窥探者中,激起了滔天巨浪!
“任我行?!”
“魔教前任教主?他不是被关在西湖梅庄地底了吗?”
“天啊!他竟然逃出来了?还在这里突破了?!”
“刚才那是吸星大法的气息?!”
“快!快去禀报……”
一时间,各种惊呼、议论、以及迅速远去的报信脚步声此起彼伏!
岳不群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他最担心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任我行的身份,暴露了!
消息,如同插上了翅膀,以惊人的速度向着开封府周边乃至更远的地方疯狂传播。
少林寺,达摩院。
一位面容枯槁、眼神却锐利如鹰的老僧正听完一名俗家弟子气喘吁吁的禀报。当听到“任我行”三个字时,老僧原本古井无波的脸上骤然涌起滔天怒意,手中捻动的佛珠“啪”一声被捏得粉碎!
“任!我!行!”老僧几乎是咬着牙吐出这个名字,眼中悲愤与杀意交织,“好!好得很!踏破铁鞋无觅处!老衲那三个师侄(辛国梁、易国梓、黄国柏)的血债,找不到任盈盈那妖女,便先由你这魔头之父来偿还利息!”
他猛地起身,一股强大的气势勃然而发,竟也是八品上的修为!他竟不顾寺规,甚至未去向方丈方证大师禀报,直接对院中几名亲传弟子喝道:“取我戒刀禅杖来!随老衲下山,降妖除魔!”
“师叔!是否先禀明方丈……”一名弟子试图劝阻。
“不必!方丈师兄心怀慈悲,未必允准。此乃私仇,亦是除魔卫道,刻不容缓!速速随我出发!”老僧怒火攻心,早已失了平日的冷静,带着一股决绝的煞气,领着一小队武僧,连夜疾奔下山,直扑那荒废院落所在的方向。
北岳恒山,见性峰。
定静、定闲、定逸三位师太也几乎在同一时间收到了飞鸽传书。烛光下,定逸师太看完纸条,猛地一拍桌子,霍然起身,怒目圆睁:“魔头任我行!他竟然没死?还敢公然现身突破?真是天理不容!”
定闲师太较为持重,蹙眉道:“师妹稍安勿躁。任我行重现江湖,此事非同小可。其女任盈盈杀我恒山弟子,此仇必报。但任我行魔功盖世,如今又临阵突破,恐更难对付。我等需从长计议,切勿冲动。”
定逸师太性情刚烈,闻言更是激动:“师姐!还议什么?魔头就在眼前,岂能容他安稳突破?若是等他功行圆满,世上岂非又多一桩大祸?我恒山派秉持正道,遇此魔头,岂能退缩?你们不去,我自带门下弟子前去!纵然不敌,也要溅那魔头一身血,叫天下人知道我恒山派除魔卫道之决心!”说罢,竟不顾定闲、定静两位师太的劝阻,执意点齐了十余名精锐弟子,连夜下山而去。
定闲与定静对视一眼,眼中皆是无奈与担忧。定闲长叹一声:“师妹此去,凶多吉少。我等不能坐视。定静师妹,你留守山门,我带其余弟子随后接应,务必不能让定逸师妹有失。”恒山派,也因此被卷入了这场突如其来的风暴。
黑木崖,成德殿。
幽暗的大殿深处,一份密报被恭敬地呈上。软塌之上,一道穿着大红衣袍、正在绣花的身影微微一顿,捏着细针的手指翘起兰花指,拈起了那页薄纸。
“哦?”一声轻咦,带着几分慵懒和玩味,“任我行?他居然愿意出来了?还在开封地界……突破了?呵呵呵,真是有意思极了。”
东方不败放下绣花绷子,指尖轻轻划过密报上的字迹,眼神闪烁,若有所思。他嘴角勾起一抹难以捉摸的笑意,喃喃自语:“这么热闹的事情,怎么能少了观众呢?让他一个人唱独角戏,多无趣啊。”
略一沉吟,他轻声道:“传令下去。把‘任我行重现江湖,并于开封府突破,疑似功力大进’的消息,给我散出去。散得越远越好,让该知道的人,都知道。”
“是!”阴影中有人低声应命,迅速离去。
东方不败重新拿起绣花绷子,嗤嗤地低笑起来:“热闹点好,越热闹越好……任大哥,你这出关第一场大戏,小弟我可给你把台子搭好了,就看你……能唱得多精彩了?”笑声在大殿中回荡,带着一丝妖异和冰冷的期待。
荒院废墟。
院外因宋威那一声惊呼而引发的骚动渐渐远去,但岳不群知道,那只是暴风雨前的暂时宁静。更多的暗探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潜伏在更深的黑暗里,而真正的大人物,正在飞速赶来。
“麻烦了……这下真是天大的麻烦……”岳不群心中暗叹,脸色阴沉得几乎要滴出水来。若是无人认出任我行,他尚可凭借华山派的名头和自己的斡旋,暂时稳住局面,拖延时间。但任我行的身份一旦暴露,就如同在干旱的草原上投下了火种,必将引来无数扑火的飞蛾——以及真正的燎原烈焰!
走?还是帮?
这个抉择让岳不群头疼不已。于公于私,他都不愿与任我行这魔头扯上太深的关系,更何况如今还要加上一个身份敏感的裕王。此刻趁乱带着裕王离开,似乎是最明智的选择。
但他看了一眼高踞梁上、气息依旧澎湃不定、显然还在巩固境界的任我行,又看了一眼守在下面、一脸决绝的向问天和平一指。任我行虽行事乖张暴戾,但此次确确实实是救了裕王的性命,而且是在他的“协助”下才引发了突破。此刻若弃之而去,于道义有亏,传扬出去,他“君子剑”的名声必将受损。更何况,任我行若因此突破失败或遭围攻而死,那性情难测的圣姑任盈盈以及整个日月神教的残余势力,恐怕都会将这笔账算在他和华山派头上……
不走?难道要留下来,陪着这魔头一起面对即将到来的天下群雄的围攻?那简直是自寻死路!而且裕王在此,万一有个闪失,后果不堪设想!
岳不群心中天人交战,目光扫过被护卫紧紧围着的裕王,突然一个激灵:任我行的身份已经暴露,绝对不能再让裕王的身份也泄露出去!
他立刻快步走到锦衣卫档头沈钧身边,压低声音,语速极快:“沈护卫,情况有变!任我行的身份已然暴露,此地顷刻之间便会成为江湖风暴的中心,无数高手会蜂拥而至!王爷的安危乃是第一要务,绝不能再滞留于此!方才王爷所说的守护之言,乃是出于报恩之心,但此刻情势危急,已非江湖恩怨那么简单!我们必须立刻护送王爷转移!”
沈钧也是脸色凝重无比,他自然知道任我行这个名字意味着什么,更清楚一位亲王卷入针对魔教教主的围攻中会是何等灾难性的后果。他立刻点头:“岳先生所言极是!卑职也正有此意!此地眼线太多,王爷身份尊贵,绝不能暴露!”
岳不群继续道:“岳某恳请沈护卫,立刻安排可靠人手,秘密护送王爷前往安全之处。至于任教主这边……他于王爷有救命之恩,岳某虽力薄,也当尽力周旋,替他护法片刻,也算替王爷还了这份人情。事后岳某自会设法脱身。”
沈钧深深看了岳不群一眼,心中佩服这位华山掌门的担当和机智。他不再犹豫,立刻招手叫来四名最得力的四人:吴迅、郑通、王海、冯健。
“吴迅,你轻功最好,立刻想办法潜出去,以最快速度联系城内所有能调动的弟兄,让他们不惜一切代价,清理出通往西城‘悦来’客栈的秘密通道,并在沿途布防暗哨!郑通,你带两人,立刻去准备几辆不起眼的马车,停在三条街外的巷口待命!王海、冯健,你们随我一起,护卫王爷,准备转移!动作要快,要隐蔽!”沈钧压低声音,迅速下达一连串命令,显得干练无比。
“是!”四人领命,立刻如同鬼魅般散开,各自行动。
沈钧则回到裕王身边,低声急速禀明情况。裕王虽然虚弱,但也知轻重缓急,他看了一眼梁上的任我行,眼中闪过一丝复杂,最终还是点了点头,低声道:“一切依岳先生和沈护卫安排。务必……务必请岳先生小心,若事不可为,以自身安危为重。”
很快,吴迅如同融入夜色般悄无声息地离开了院子。郑通也带着两人巧妙地从侧翼避开窥探目光,前去准备车马。
院内,岳不群深吸一口气,对向问天和平一指低声道:“任教主正值关键时刻,王爷身份特殊,不便久留于此,以免成为靶子,反而拖累教主。岳某已安排锦衣卫护送王爷先行秘密转移。岳某会留在此地,与二位一同为任教主护法!”
向问天闻言,先是看了一眼正在被锦衣卫小心翼翼护卫着向院子后方移动的裕王等人,又看向岳不群,眼中闪过一丝意外和感激,重重点头:“多谢岳先生高义!此恩,我向问天必不敢忘!”
平一指也拱了拱手,表示谢意。
岳不群不再多言,持剑而立,目光扫视着院墙之外那无数蠢蠢欲动的黑暗,心中沉重无比。他知道,真正的考验,马上就要来了。他所能做的,就是尽量拖延时间,希望任我行能尽快完成巩固,也希望裕王能安全转移。
在沈钧及其手下锦衣卫的精密安排下,裕王朱载坖被一件宽大的斗篷遮掩得严严实实,由几名同样做了伪装的护卫簇拥着,趁着夜色和院内众人注意力都被高处任我行吸引的间隙,悄无声息地从院落后方一处早已勘察好的破损矮墙处迅速离开。
他们的动作极快,脚步轻盈,配合默契,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多余的声响。废墟的阴影和尚未完全散尽的尘埃成为了他们最好的掩护。岳不群眼角余光瞥见他们安全离去,心中悬着的一块大石稍稍落下。
然而,就在裕王一行人身影消失在巷口黑暗处的几乎同一时间,远处那些依旧在围观、窃窃私语的人群边缘,一个穿着毫不起眼灰色短褂、头戴破旧毡帽、仿佛只是个看热闹的寻常百姓的男子,也悄无声息地转过了身。他的动作自然无比,就像站累了想换个地方继续看,又或是觉得无趣准备回家。他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甚至旁边几个同样在伸着脖子张望的闲汉都没察觉到他的离开。
此人融入夜色之后,步伐陡然加快,身形变得轻灵矫健,几个起落便消失在错综复杂的小巷深处,方向似乎与裕王离去的方向并不完全相同,却带着一种明确的目的性。
院内,岳不群并未察觉到这细微的插曲。见裕王已安全转移,他立刻将目光转向田守诚和白蝎子,语气急促而低沉:“守诚,白姑娘,你们二人也立刻准备离开!”
田守诚闻言一愣,诧异道:“掌门?您不跟我们一起走?此间事情已了,裕王殿下也已安全,我们为何还要留下涉险?”
白蝎子虽未说话,但清冷的目光中也带着同样的疑问。
岳不群眉头紧锁,快速解释道:“糊涂!裕王离开,是因他身份特殊,不容有失。但你们没看到吗?任我行的身份已经暴露!要不了多久,闻讯而来的绝不会只是伏牛派这种地方势力,少林、武当、五岳剑派乃至更多觊觎《吸星大法》或是与日月神教有仇的牛鬼蛇神都会蜂拥而至!这里马上就会变成整个江湖最危险的风暴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