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第一招,叫三潭印月老头子说着,手腕突然一翻,第三种琥珀色的酒液从紫砂壶中倾泻而出。三种酒液在银壶中旋转交融,却在倒入夜光杯时自然分层:上层清透如泉水,中层乳白似凝脂,下层金黄若琥珀。杯中酒液静止后,竟真如西湖月夜的三潭倒影,月光、湖水、灯影层次分明。
令狐冲看得目瞪口呆,手中的酒杯都忘了放下。老头子却不停手,将杯子往桌上一顿:第二招,梅雪争春他取来一个冰裂纹的琉璃杯,先注入琥珀色的青梅酒,酒液在杯壁的裂纹间流转,宛如梅枝伸展。接着他用银匙轻轻点入几滴雪白的梨花酿,酒液在杯中缓缓下沉,与青梅酒相遇却不交融,形成一幅雪覆梅枝的绝美画面。
祖千秋也不甘示弱,从袖中又掏出一个特制的双层转杯。杯身通体透明,内层可以自由旋转。小友且看这醉里乾坤他将五种颜色各异的酒液依次注入旋转的杯中,手腕突然一抖,杯中顿时形成一个五彩漩涡。最奇妙的是,随着杯身旋转,五种酒液竟渐渐分离,形成金木水火土五色环带,犹如天地初开的混沌之象。
妙啊!令狐冲拍案叫绝,震得桌上杯盏叮当作响。他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脸上的醉意早已被求知欲取代,这哪里是调酒,分明是在酿造一方小天地!二位前辈莫非是酒中仙人下凡?
老头子闻言哈哈大笑,笑声震得梁上灰尘簌簌落下。他一把揽住令狐冲的肩膀:酒中有乾坤,壶里藏日月。小友若想学,老夫今日便倾囊相授!说着,他执起令狐冲的手腕,开始手把手教授:调酒如练剑,重在劲道的把握。多一分则浊,少一分则淡...
烛光摇曳,将三人的影子投在墙上,时而交错,时而分离。酒香在室内弥漫,与檀香、墨香奇妙地交融。令狐冲学得极快,不消片刻,竟已能调出像模像样的洞庭秋月。只见他手腕轻转,青白两色酒液在杯中缓缓旋转,最后在中心形成一个完美的月牙形。
老头子抚须赞叹,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好资质!老夫行走江湖数十载,还未见过如小友这般一点就透的!他转头对祖千秋低声道:此子悟性,不在当年那位之下...
老头子眼中精光一闪,突然拍案道:今日与小友投缘,老夫便破例调制一杯醉梦千年他转向祖千秋,老友,借你的九转玲珑盏一用。
祖千秋会意,从怀中取出一个通体晶莹的琉璃盏。此盏造型奇特,杯身有九道螺旋纹路,底部暗藏夹层,早已放入他精心调制的九转还魂丹——以天山雪莲、千年人参、南海珍珠粉为主药,佐以洞庭银鱼胶、长白山鹿茸等十八味珍稀药材炼制而成,对修习内功之人有固本培元之奇效。
只见老头子取来七种酒液,手法快得令人眼花缭乱。他先以流云手将汾酒、竹叶青、女儿红依次倒入,再以回风舞柳的手法加入三味药酒,最后取出一小瓶琥珀色的液体——那是珍藏三十年的龙涎香露,滴入三滴。
酒液在九转玲珑盏中旋转,渐渐呈现出七彩霞光。老头子突然双掌合拢,竟用内力催动酒液加速旋转,盏中顿时升起袅袅雾气,隐约有龙吟之声。
小友,请!老头子将酒杯推到令狐冲面前。
令狐冲只见杯中酒色变幻莫测,时而如朝霞初现,时而似暮云合璧。他深吸一口气,仰头一饮而尽。酒液入喉,先是甘冽如泉,继而化作一团暖流直下丹田,最后竟在奇经八脉中游走起来。
这酒...好...令狐冲话未说完,便觉天旋地转,眼前一黑,醉倒在桌上。
老头子与祖千秋相视一笑。祖千秋探了探令狐冲的脉象,点头道:药力已开始运转,他的内力正在自行调理。
二人将令狐冲安置在早已备好的画舫上。这艘小船装饰朴素,却暗藏机关,船头挂着一盏青灯,正是魔教接头的暗记。
圣姑那边都安排好了?老头子低声问道。
祖千秋点头:蓝凤凰已在三十里外的芦苇荡等候。此子饮下这杯醉梦千年,待他醒来,内力当能精进三成,正合圣姑所需。
夜雾渐起,小船无声地滑向湖心。船篷内,令狐冲面色红润,呼吸均匀,体内真气正在醉梦千年的引导下,沿着一条前所未见的经脉路线自行运转...
令狐冲缓缓睁开双眼,只觉头痛欲裂。他下意识地想要揉揉太阳穴,却惊讶地发现体内真气竟如长江大河般奔涌不息,原本因突破五品境界而略显虚浮的内力,此刻竟凝练如汞,在经脉中流转自如。
这是...他猛地坐起身来,身下小船随之一晃。窗外,洞庭湖的晨雾还未散尽,水天一色,恍若置身仙境。
令狐冲试着运转紫霞神功,只见掌心紫气氤氲,比之前浓郁了数倍不止。更令他震惊的是,那股紫气中竟隐隐有电光流转——这正是紫霞神功第三重紫电青霜的征兆!
奇怪...他喃喃自语,昨夜明明只喝了...记忆忽然如潮水般涌来——老头子的醉梦千年,祖千秋的九转玲珑盏,还有那杯七彩变幻的奇酒...
令狐冲突然意识到什么,急忙检查周身。衣衫完好,随身物品一样不少,就连藏在靴筒里的《紫霞秘籍》抄本也安然无恙。唯一不同的是,他感觉自己的五感变得异常敏锐,甚至能听见数十丈外鱼儿跃出水面的声响。
五品巅峰...他感受着体内澎湃的真气,距离六品境界只差临门一脚。
令狐冲缓缓睁开双眼,顿觉天旋地转。他下意识地想要撑起身子,手掌刚触及船板,却听一声,坚硬的木板竟被他按出五道指痕。
这是...他惊愕地看着自己的手掌,只觉体内真气如脱缰野马般奔腾不息。原本刚突破的五品境界,此刻竟已臻至巅峰,丹田内真气充盈得几乎要溢出来。但更令他心惊的是,这股暴涨的内力中,竟夹杂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阴柔之力,与他修炼多年的华山正宗内功格格不入。
他试着运转紫霞神功,只见双掌紫气大盛,隐隐有电光流转——这正是第三重紫电青霜的境界。然而就在他欣喜之际,那股紫气突然不受控制地暴涨,船篷的一声被震开一个大洞。
不好!令狐冲急忙收功,却见一缕黑气在紫霞中若隐若现。他额头渗出冷汗,这分明是内力失控的征兆。更可怕的是,他察觉到膻中穴附近有一股陌生的阴寒内力,正悄无声息地侵蚀着他的经脉。
那杯酒...令狐冲猛然想起昨夜那杯七彩变幻的醉梦千年。他急忙检查周身,发现藏在腰间的《紫霞秘籍》抄本还在。
就在这时,他忽然听到远处传来一阵若有若无的琴声。那琴音古怪,时而清越如泉,时而暗哑如泣。更诡异的是,每当琴声转调,他体内那股阴寒内力就会随之波动。
魔音引气?令狐冲心头大震。他强忍不适,透过船篷的破洞向外望去。只见晨雾中,一艘精致的画舫正缓缓驶来。船头立着一位白衣女子,面纱轻拂间,隐约可见倾世容颜。她怀中抱着一张焦尾古琴,十指轻抚间,琴弦竟泛着诡异的幽蓝光芒。
令狐冲突然感到一阵眩晕,体内两股内力激烈冲撞。他咬牙运起华山静心诀,却惊讶地发现,那琴音似乎...在帮他调和内力?
公子醒了?一个清脆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令狐冲猛地回头,只见一个绿衣少女不知何时已站在船尾,手中捧着的不是醒酒羹,而是一个精致的玉盒。
我家小姐说...少女将玉盒放在船板上,若公子觉得内力紊乱,可服下此物。她指了指玉盒,又意味深长地补充道:特别是...当听到琴声的时候。
令狐冲警惕地盯着玉盒,体内两股内力仍在激烈交锋。他忽然意识到,自己似乎陷入了一个精心设计的局中——那杯酒、这股莫名内力、还有这神秘的琴声...一切都太过巧合。
远处画舫上的琴声忽然一转,变得清越悠扬。令狐冲惊讶地发现,体内那股阴寒内力竟随着琴音渐渐平息,与紫霞真气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
你家小姐究竟是谁?令狐冲沉声问道。
少女抿嘴一笑,身影如鬼魅般退到船边:小姐说...公子饮了她的酒,便是她的客人。话音未落,她已纵身跃入湖中,竟未溅起半点水花。
令狐冲望着湖面泛起的涟漪,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紫气中仍有一丝黑线若隐若现。他忽然明白,自己喝下的不只是一杯酒,更是一个精心布置的...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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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木崖·日月神教总坛
幽暗的大殿内,烛火摇曳,映照出猩红的帷幔。殿中央的高座上,一道人影隐于纱帘之后,只露出一双修长如玉的手,指尖轻抚着一朵盛开的红牡丹。
教主,属下前来复命。一名黑袍人跪伏于地,声音恭敬而谨慎。
纱帘后,东方不败的声音幽幽传来,音色雌雄莫辨,带着几分慵懒与危险:
禀教主,任我行旧部已清理大半。黑袍人低声道,左护法向问天自上次追捕失败后,至今下落不明;右护法之位仍空缺。十大长老之中,曲洋近日现身衡山,在刘正风的金盆洗手大典上救走刘正风后下落不明;童百熊至今未表忠心;还有新晋长老铁掌仙司马长风,亦未归顺。
东方不败指尖一顿,牡丹花瓣无声碎裂,飘落在地。
他轻笑一声,声音如冰泉般清冷,这么说,加上刚刚归顺的赵无极,本座手里,还有三个长老和一个左护法没收拾干净?
黑袍人额头渗出冷汗,不敢抬头:是……教主明鉴。
东方不败缓缓起身,纱帘微动,隐约可见他一身红衣,长发如瀑,却仍看不清面容。他踱步至殿中,声音带着几分玩味:任盈盈呢?
圣姑……黑袍人犹豫一瞬,她近日行踪诡秘,据探子回报,她曾在荆襄一带现身,似乎……与华山弃徒令狐冲有所接触。
东方不败脚步一顿,随即轻笑出声:有意思。
他指尖轻抬,一缕红线自袖中射出,瞬间缠绕住黑袍人的脖颈,却又在即将收紧时松开。
传令下去,东方不败的声音骤然转冷,曲洋、童百熊、司马长风,若再不归顺,杀无赦。至于任盈盈……
他指尖轻抚红唇,似笑非笑:先让她玩一会儿。本座倒要看看,她还能翻出什么浪来。
黑袍人浑身一颤,连忙叩首:属下明白!
东方不败转身,红衣如血,消失在帷幔之后。
殿内烛火忽明忽暗,只余下一地碎落的牡丹花瓣,和那若有若无的低语——
任我行……你的女儿,倒是比你有趣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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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山
夕阳西沉,暮色渐染华山群峰。岳不群一袭青衫儒袍,负手立于书桌前,修长的手指轻轻摩挲着腰间的君子剑剑柄。窗外松涛阵阵,卷着初秋的凉意拂过他的鬓角,却未能动摇他半分神色。
宁中则手捧数卷竹简,步履沉稳地踏入堂内。她今日着一袭素白劲装,发髻高挽,眉宇间既有侠女的英气,又透着几分当家主母的干练。
师兄,一路奔波辛苦了。她将竹简置于案几上,声音温润中带着关切。
岳不群转身,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伸手为妻子斟了杯热茶:“师妹这段时间操持华山上下,才是真辛苦。说说近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