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枚被云斩月指尖泄出锋芒碾碎的白石,化为最细微的金属粉尘,在混乱的剑气风暴中打着旋儿消散。这微不足道的“落子”,却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她狂暴混乱的识海中,荡开了一圈比之前更为清晰的涟漪。
荒谬感如同冰冷的潮水,暂时压过了体内沸腾的剧痛。她银白的眸子死死盯着楚萧额角那被削掉头发后露出的一小块光洁皮肤,以及他脸上那份混杂着憨傻、委屈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矿工式狡黠的表情。这矿奴……竟真用一把破石头,在这毁灭风暴的中心,让她分神了?
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极其微弱的松懈感,如同紧绷到极致的弓弦被轻轻拨动了一下。那一直被她强行压抑、试图重新掌控的狂暴庚金本源,竟也随着主人心神的这一丝波动,出现了刹那的凝滞!不再是无休止地向外爆发冲击,而是如同被无形堤坝短暂拦截的洪流!
楚萧皮肤上那些疯狂闪烁、如同要将他凌迟的金属寒光割痕,光芒骤然黯淡了大半!那钻心刺骨的剧痛如同退潮般迅速减弱!他心中一定,暗道成了!这矿工式耍赖的“苦肉计”,果然奏效!他脸上那副委屈表情瞬间收敛,只剩下矿工特有的朴实和认真,挺直腰板,声音沉稳有力,再次指向棋盘:“帝尊,该您落子了。白子先行,请!”
然而,就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
云斩月体内那被短暂“拦截”的庚金本源洪流,仿佛受到了莫大的刺激和羞辱!一股前所未有的、更加狂暴、更加锐利、更加决绝的毁灭意志,如同被囚禁的太古凶兽,在她识海深处轰然爆发!
“呃啊——!”
一声压抑到极致、却依旧带着撕裂般痛楚的闷哼从云斩月紧咬的牙关中迸出!她单膝跪地的身体猛地向上弓起,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后背!原本只是寸寸崩碎的护体剑罡,此刻如同被投入熔炉的琉璃,瞬间彻底汽化,消失无踪!
嗤!嗤!嗤!嗤!
数道凝练如实质、粗如儿臂的恐怖银白剑气,如同挣脱了所有束缚的狂龙,猛地从她后背、肩胛、甚至眉心那菱形裂空金晶处,悍然透体而出!剑气所过之处,空间不再是无声撕裂,而是发出令人牙酸的、如同布帛被强行扯开的刺耳尖啸!留下数道久久无法弥合的、散发着毁灭气息的漆黑裂痕!
她身上那件星陨秘银铠甲长袍,肩臂处覆盖的暗金活体甲片再也承受不住,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咔嚓”一声崩裂开数道深深的裂口!铂金色的帝血如同喷泉般从她口中狂涌而出,溅落在冰冷的地面,发出“嗤嗤”的灼烧声,留下触目惊心的深坑。她撑地的手再也无力支撑,整个人如同被折断的利剑,向前狠狠扑倒!
毁灭!纯粹的、失控的、要将自身连同周围一切彻底湮灭的庚金锋芒,如同决堤的星河,在她体内疯狂肆虐,要将这柄过于锋锐的“剑”彻底崩碎!
“帝尊!” 楚萧瞳孔骤缩!矿洞绿光在眼底炸裂!棋局分神带来的喘息之机转瞬即逝,反噬不仅卷土重来,更是以十倍百倍的凶戾彻底爆发!云斩月已到了油尽灯枯、剑折人亡的边缘!
契约相连的剧痛如同亿万烧红的钢针再次狠狠扎进楚萧的四肢百骸!他皮肤上刚刚黯淡下去的金属割痕瞬间爆发出刺眼欲盲的寒光,仿佛下一刻就要将他彻底切割分解!但他眼中没有丝毫犹豫,只有矿工面对塌方时那股豁出性命的决绝!
对“生”的敬畏,在此刻化为守护的执念!对“责”的担当,是支撑他扑向毁灭风暴的脊梁!
“得罪了!” 楚萧一声暴喝,如同矿工开山时的号子!他猛地将手中那柄雷纹嗡鸣的矿镐狠狠插进地面!镐头紫电雷纹疯狂跳跃,试图钉住这方狂暴的空间!
与此同时,他整个人如同扑火的飞蛾,朝着那正在被自身锋芒撕裂的、向前扑倒的云斩月,合身猛扑过去!
混沌珠在眉心深处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旋转!灰蒙蒙的混沌气流不再是涓涓细流,而是如同开闸的洪涛,汹涌澎湃地奔涌而出!这一次,目标不是化解那无孔不入的锋锐反噬,而是……包裹!缠绕!如同为即将崩碎的绝世神剑,套上一具包容万物的剑鞘!
“给我……定住!” 楚萧嘶吼着,双臂大张,不管不顾地将那失控的、散发着毁灭气息的娇躯紧紧抱住!动作粗鲁得像个抢救珍贵矿苗的矿工头子!
嗡——!!!
灰蒙蒙的混沌气流瞬间将两人彻底淹没!
就在楚萧抱住云斩月的刹那,她体内那失控爆发的、足以绞碎星辰的恐怖庚金锋芒,如同找到了宣泄口,瞬间找到了这个“闯入者”!
嗤嗤嗤嗤——!
无数道凝练到极致的银白剑气,如同嗅到血腥的食人鱼,瞬间从云斩月周身每一个毛孔迸射而出,狠狠切割在紧抱着她的楚萧身上!
楚萧身上的玄底鎏银混沌帝袍如同纸糊般被瞬间撕裂!露出底下那件洗得发白的磨损粗麻衬衣!恐怖的剑气切割在衬衣上,竟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留下无数道深深的裂口!裸露的皮肤上,那些闪烁着金属寒光的割痕瞬间变得密集、深刻,仿佛有无数烧红的刀片在同时切割他的血肉筋骨!
剧痛!无法形容的剧痛!如同被投入了绞肉机!楚萧眼前一黑,全身肌肉瞬间绷紧如铁,牙关咬得咯吱作响,牙龈再次被咬破,铁锈味弥漫口腔。但他死死记住——不能流血!这是底线!混沌珠的力量在体内疯狂运转,灰色的气流死死裹住那些深入骨髓的剑气切割点,如同最坚韧的矿工皮膜,硬生生将那股撕裂感压制在皮肤表层!
他抱着云斩月的手臂非但没有松开,反而勒得更紧!仿佛要将自己当成一块磨刀石,一块缓冲的矿渣,去承受这柄绝世凶剑崩碎前最后的疯狂!
“呃……松……手!” 云斩月模糊的意识感受到一个滚烫的、带着尘土和混沌气息的身体将自己死死箍住,那紧贴的触感让她本能地抗拒,体内失控的锋芒更加狂暴地冲击着这个“束缚”!
然而,那汹涌而来的、包容一切的混沌灰芒,却如同最柔韧的深海,最厚重的大地!灰蒙蒙的气流带着难以言喻的粘稠与包容之力,丝丝缕缕,如同最灵巧的织女,缠绕上她周身迸发的、失控的银白锋芒!
灰芒与银锋激烈碰撞、绞缠!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无声的湮灭与吞噬!混沌气流被那极致的锋锐不断切割、瓦解,但源源不绝,前仆后继!每一次切割湮灭,都带走一丝狂暴的锐气;每一次缠绕包裹,都强行将那失控的力量“按”回她的体内!
这不是对抗,而是……引导!是包容!是以身为鞘,纳其锋芒!
楚萧承受着凌迟般的痛苦,灰眸深处矿洞绿光却燃烧到了极致!他死死压制着怀中不断挣扎、爆发出毁灭剑气的娇躯,混沌珠的力量被他催动到了极限,灰色的气流如同有生命的缎带,一层又一层地缠绕上去,将云斩月包裹成一个散发着灰白二色光芒的茧!
渐渐地,那疯狂爆发的剑气切割在楚萧身上的频率开始降低,威力也开始减弱!云斩月体内那狂暴冲击的庚金本源,在那无穷无尽、包容万象的混沌之力强行“包裹”和“安抚”下,如同被套上了缰绳的烈马,虽然依旧狂躁地左冲右突,试图挣脱,但冲击的势头,竟真的被一点点……压制了下去!
一种极其微妙的、痛苦与平衡共存的僵持状态,在毁灭风暴的中心,在这紧紧相拥的两人之间,艰难地达成了!
楚萧全身如同被水洗过,冷汗混合着皮肤表层被剑气切割出的细密血珠(被混沌珠力量强行封住未流出),浸透了破碎的粗麻衬衣。他大口喘着粗气,带着稀薄的灰雾,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全身无处不在的剧痛。但他抱着云斩月的手臂,依旧如同铁箍,没有丝毫放松。
怀中的女帝,身体依旧僵硬,白金与铂金的光芒在灰芒的缠绕下明灭不定,但那股毁灭性的爆发力,终究是被暂时“锁”在了这具混沌为鞘的“剑匣”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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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章预告:【剑折人立,混沌为鞘纳锋芒】
藏锋台上,混沌灰芒与庚金银锋交织的茧缓缓消散,露出其中相拥的两人。
楚萧浑身布满细密割痕,汗透重衣,却仍死死箍着怀中僵硬的云斩月。
他低头看着女帝苍白紧闭的侧脸,矿工式的直白脱口而出:
“帝尊…您这‘剑鞘’,有点扎人呐…”
话音未落,怀中女帝紧闭的银白眼眸倏然睁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