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牛！！！”
楚萧的嘶吼在冰窟般的矿道里撞出绝望的回音。那口喷溅而出的冰蓝污血，如同淬了剧毒的冰渣，砸在冻硬的地面上，碎裂声清脆刺耳，更砸得楚萧心头剧痛！大牛魁梧的身躯在他怀中猛地一挺，随即如同被抽掉所有骨头的皮囊，彻底瘫软下去。覆盖他脖颈和右臂的诡异冰蓝硬壳，如同嗅到血腥的活物，贪婪地蠕动着，加速向心口蔓延！皮肤下的青黑死气疯狂扩散，生机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那张憨厚却灰败的脸上流逝！
“咳…楚…楚哥…”大牛的嘴唇翕动，声音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浑浊的眼底只剩下最后一点微弱的光，“冷…真他娘的…冷啊…当年…矿洞里…都没这么…”
“闭嘴！省点力气！”楚萧双目赤红，嘶声打断，再不顾那刺骨冰寒会顺着接触侵蚀自身！他一把撕开大牛胸前冻得梆硬的粗布衣襟，布满冻疮和灼痕的双手，带着矿工特有的、千锤百炼的力量，狠狠按压在那冰冷如铁、正被冰蓝硬壳覆盖的胸膛上！
“混沌珠！给我转！！！” 心底一声狂吼，丹田内沉寂的混沌珠仿佛感应到主人前所未有的决绝意志，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高亢嗡鸣！不再是之前抵御寒潮时被动透出的灰芒，这一次，是主动的、疯狂的、如同决堤洪流般的灰蒙光华，顺着楚萧的双臂经脉，悍然冲入大牛的胸膛！
嗤——！！！
灰芒与那冰蓝死气接触的刹那，如同滚油泼入寒冰！刺耳的消融声瞬间炸响！楚萧的双手乃至小臂，肉眼可见地覆盖上一层厚厚白霜，刺骨的冰寒混合着毁灭性的法则之力，疯狂地顺着灰芒反噬而上，仿佛要将他一同冻结！
“呃啊——！” 楚萧牙关紧咬，发出野兽般的低吼，额角青筋暴起，牙齿因剧痛和寒冷不受控制地格格作响！眉心灵台处，契约烙印传来凌清雪失控法则的尖锐刺痛，此刻更与这侵入体内的寒毒里应外合！混沌珠在丹田内疯狂旋转到极限，灰芒源源不绝地输出，死死顶住那反噬的寒潮，护住楚萧自身心脉，更在大牛体内与那冰蓝死气展开寸土必争的惨烈拉锯！
灰芒所过之处，大牛胸口蔓延的冰蓝硬壳发出“滋滋”的哀鸣，如同烈日下的薄冰，开始缓慢消融、退却！皮肤下疯狂扩散的青黑色死气，也如同被无形的屏障阻挡，蔓延速度骤减！
“撑住了！大牛！”楚萧喘着粗气，声音嘶哑破碎，汗水刚渗出毛孔就被冻结成冰晶挂在睫毛上，他却咧开一个带着血沫的、凶狠又急切的笑，对着意识模糊的大牛吼道！
大牛涣散的瞳孔似乎凝聚了一丝微弱的光，他本能地、极其艰难地，按照楚萧那套在矿洞深处保命的土法子，开始尝试那微弱到几乎看不见的胸膛起伏。每一次吸气，都伴随着冰碴摩擦般的痛苦抽噎，每一次呼气，则带出更多带着冰蓝血丝的寒气。
成了！混沌珠的力量，竟真的能主动吞噬、转化这源自寒月本源的恐怖寒毒！
就在楚萧精神稍振，全力催动灰芒，试图将大牛心口最后一点冰蓝硬壳逼退的刹那——
嗡！！！
矿洞深处，那点如同恶魔之眼的纯粹冰蓝光芒，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刺目光华！一股远比之前矿洞寒潮更加凝练、更加霸道、带着冻结神魂意志的法则波纹，无声无息，却快如闪电，撕裂浓稠的寒雾，无视空间距离，朝着楚萧和大牛所在的位置，悍然轰至！目标直指正在转化寒毒的混沌珠灰芒！
这攻击歹毒至极！时机更是精准到毫巅！正是楚萧旧力刚去、新力未生，混沌珠全力输出、防御最薄弱的瞬间！
死亡的阴影，混合着极致的冰寒，瞬间笼罩！
楚萧瞳孔骤缩！全身汗毛倒竖！他想抽身抵挡，但双手正死死按在大牛心口，灰芒的转化正处于最关键的时刻！一旦中断，大牛必死无疑！硬抗？这蕴含法则意志的一击，足以将他连同大牛一起冻成永恒的冰雕！
千钧一发！
“哼！”
一声冰冷到极致、仿佛能冻结时空的轻哼，毫无征兆地在冰封矿道的另一头响起！
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至高无上的法则威严，瞬间压过了寒潮的呼啸，更让那道袭来的毁灭波纹都为之一滞！
紧接着，一道纤细清冷的身影，仿佛凭空凝结的寒月，无声无息地出现在飘散着冰蓝寒雾的矿道尽头。
是凌清雪！
她冰蓝的长发在无形的寒流中微微飘拂，发梢凝结着细小的冰晶，一身素雅的冰蓝宫装纤尘不染，与这污浊冰封的矿洞格格不入。她容颜清绝，眉心的寒月霜痕印记此刻稳定地散发着清辉，再无失控时的狂暴，只有一种掌控万古寒冰的绝对冷漠。那双冰蓝的眸子，如同万载不化的玄冰，穿透寒雾，精准地落在楚萧那被冰霜覆盖、却依旧死死按在大牛胸口的手臂上，落在他因竭力而扭曲却异常坚定的侧脸上，最后，落在他丹田处因全力催动而微微透出衣袍的混沌珠灰芒上。
她玉手轻抬，对着矿洞深处那爆发的冰蓝光源，凌空一指！
没有惊天动地的轰鸣，没有绚烂的光华。
只有一道纯粹到极致、仿佛凝聚了亘古月华的冰蓝光束，自她指尖无声射出！后发先至，精准无比地点在那道袭向楚萧的毁灭波纹之上！
嗤——
如同烧红的烙铁插入坚冰！那狂暴的寒月法则波纹，在触及凌清雪指尖光束的刹那，竟如同臣子遇见君王，瞬间温顺、瓦解、消融！连一丝涟漪都未能荡起，便彻底归于虚无！
光束余势不减，瞬间没入矿洞深处那冰蓝光源！
“嗷——！”
一声充满了痛苦、怨毒与难以置信的尖利嘶嚎，如同濒死的野兽，从矿脉最深处猛地爆发出来，震得整个矿洞冰屑簌簌落下！那点纯粹的冰蓝光芒剧烈闪烁了几下，随即如同被重创般，光芒迅速黯淡、收敛，最终彻底隐没于黑暗的岩层深处，只留下一缕充满不甘的阴寒气息，缓缓消散。
狂暴的寒潮源头仿佛被掐断，矿洞内的温度虽然依旧极低，但那股冻结灵魂的毁灭意志却陡然减轻！
凌清雪缓缓收回手指，指尖萦绕的冰寒气韵无声敛去。她依旧站在矿道尽头，清冷的目光扫过角落里挤成一团、劫后余生瑟瑟发抖的矿工，扫过地上残留的冰蓝污血，最终，再次落回楚萧身上。
楚萧对大牛的救治已到了最后关头。他仿佛对外界发生的一切浑然不觉，全部心神都沉浸在混沌珠灰芒与大牛体内最后一丝寒毒的搏杀中。他双臂覆盖的冰霜在混沌珠持续运转下正缓缓消融，蒸腾起丝丝白气。眉宇间是矿工面对绝壁时的专注与狠厉，汗水混合着冰水从额角滚落，砸在大牛渐渐恢复一丝血色的胸膛上。
终于！
大牛心口最后一点顽固的冰蓝硬壳，在灰芒的冲刷下彻底消融！皮肤下的青黑色死气如同潮水般退去！虽然依旧虚弱，但那铁塔般的身躯重新开始了微弱却稳定的起伏，生命的气息顽强地回归！
楚萧长长吐出一口浊气，那气息在寒冷中化作浓白的雾团。他身体晃了晃，几乎脱力，却强撑着没倒下，只是用冻得通红的、微微颤抖的手，胡乱抹了把脸上的冰水混合物，咧了咧嘴，对着恢复意识、正茫然看着他的大牛，哑声道：“…大牛…咱们回家…”
做完这一切，他才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缓缓抬起头，目光穿过渐渐稀薄的寒雾，迎向矿道尽头那道清冷如月的目光。
四目相对。
凌清雪冰蓝的瞳孔中，无波无澜，如同冻结的湖面，倒映着矿洞的狼藉与楚萧此刻的狼狈。她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寒意，仿佛刚才那雷霆一击，不过是随手拂去一粒尘埃。
楚萧靠在冰冷的岩壁上，胸腔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痛。他看着凌清雪，嘴角扯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疲惫地扯出一个无声的弧度。那笑容里，有劫后余生的庆幸，有成功救人的释然，也有一丝矿工面对贵人时本能的、混杂着感激与距离的复杂。
凌清雪的目光，在楚萧脸上那抹复杂的笑容上停留了一瞬，冰封般的眸底，似乎有极其细微的涟漪荡开，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随即，她漠然转身，冰蓝的裙裾在寒雾中划过一道清冷的弧线，无声无息，便要融入更深的黑暗，仿佛从未出现过。
“清雪帝尊！”楚萧的声音突然响起，带着脱力后的沙哑，却异常清晰。
凌清雪离去的脚步，微不可察地顿住，并未回头。
楚萧扶着岩壁，艰难地站直身体，目光却越过她清冷的背影，投向矿洞外隐约透进微光的方向，声音低沉却坚定：“矿脉深处的邪祟…是源头。不除，后患无穷。北境…不能有下一个冻僵的大牛。”
寒风卷着矿洞外的雪沫，吹动凌清雪冰蓝的发梢。她沉默地伫立了片刻，终究没有回应，身影彻底消失在寒雾弥漫的矿道深处。唯有空气中残留的一缕极淡的冰莲冷香，和矿洞外呼啸的风雪声，证明她曾来过。
-----
下一章预告：【月下孤影，半截红绳系冰心】
风雪暂歇，残月孤悬。
楚萧踉跄走出矿洞，腕间褪色的红绳在寒风中飘摇。
一株被冰封的枯枝倔强刺破冻土，枝头挂着冰棱。
他解下红绳，笨拙又郑重地系上枯枝：“…活下来。”
远处山崖，冰蓝裙裾随风轻扬，足踝银铃在风中寂然无声。
矿脉深处，一点被重创的冰蓝幽光，悄然渗入地脉，流向极北“霜寂星骸”的坐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