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孩子,这是妈妈应该做的。”
埃拉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她束起的长发,指尖温柔地拂过她的脸颊,带着海水的微凉和母性的温暖,
“你是妈妈的小女儿,以前妈妈总把你护在身后,藏在珊瑚丛里,不让你受一点委屈,连最凶的石斑鱼都舍不得让你碰。
可现在,你长大了,要去保护族人了。
妈妈帮不上你什么大忙,只能给你缝件战衣,这鳞甲片是用万年珊瑚虫的外壳磨的,能挡得住人类的短箭,希望它能护你平安。”
说着,埃拉的眼眶微微泛红,一滴晶莹的泪水从眼角滑落,顺着脸颊滚落,滴在手背上,瞬间化作一颗圆润饱满的珍珠,泛着温润的光。
南昭连忙伸手握住母亲的手,那双手因为常年劳作而带着薄茧,却格外温暖有力。
她轻声安慰道:“妈妈,您放心,我一定会平安回来的。亚瑟会寸步不离地保护我,埃里克大哥会指挥战士们布下天罗地网,还有莫尔娜的魔法和奥托他们帮忙,我们准备得那么充分,一定能赢的。”
埃拉点了点头,用指腹擦去眼角的泪痕,又拿起针线,继续专注地缝制战衣。
阳光透过窗棂,在她们母女身上镀上一层金边,温暖而宁静。
南昭微微侧过身,靠在母亲的肩膀上,鼻尖萦绕着她身上熟悉的海藻香气,那是塞莉娅从小闻到大的、让她安心的味道。
心里忽然涌起一股强烈的归属感——这里是她的家,是她血脉相连的地方,是她要用生命去守护的港湾。
——
傍晚时分,一抹银影冲破水层,箭鱼信使终于回来了。
它的鳞片有些破损,尾鳍上还留着几道划痕,显然是冲破了王宫的守卫,经历了一番波折。
它急急忙忙游到南昭面前,鱼鳃急促地开合,传递来焦急的意念:
“公主!希贝尔公主被阿尔忒恩关起来了!我在王宫地牢的铁栏外看到她了,她的手腕被铁链锁着!
她让我务必告诉您,阿尔忒恩在船队底部装了‘破雾弹’,说是能瞬间驱散大范围的雾气,专门针对莫尔娜的魔法!让您一定要小心!”
南昭的心猛地一沉,像被一块冰冷的礁石砸中。
破雾弹!这三个字像淬了毒的针,扎进她的计划里。
如果莫尔娜耗尽力量制造的浓雾被轻易驱散,珊瑚阵的布局就会暴露在人类的视线里,人鱼战士们失去掩护,那些藏在暗处的陷阱也会形同虚设,到时候,战斗的局势很可能瞬间反转,他们将陷入被动。
“塞莉娅,别担心。”
埃里克的声音及时传来,他刚从珊瑚阵那边回来,银袍上还沾着些海沙。
看到南昭紧绷的侧脸,他立刻游上前来,语气沉稳地安慰道,
“我们还有一夜的时间。我现在就派最快的飞鱼去通知莫尔娜,让她想办法加固魔法,或者换一种迷雾形态;
亚瑟那边,我会让他带领战士们在珊瑚阵中加设更多的伪装陷阱,就算浓雾散了,也能拖延他们的脚步。无论阿尔忒恩藏着什么阴谋,我们都能应对。”
南昭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指尖攥着的唤浪笛硌得掌心生疼,却让她找回了几分镇定。
她点了点头,声音清晰:“我跟你一起去见莫尔娜。破雾弹的事,或许我能帮上忙——我的歌声或许能和她的魔法产生共鸣,让雾气更难被驱散。”
夜色渐深,深海宫殿里的夜明珠一盏盏亮起,将珊瑚砌成的宫墙照得如同白昼。
人鱼族的战士们都在做着最后的准备:年轻的人鱼蹲在礁石上,用鲨鱼皮反复打磨短刃,刃光映亮他们年轻却坚毅的脸;
年长些的则在检查珊瑚阵的机关,确保每一根磨尖的珊瑚枝都牢牢固定在海床上;还有人在低声演练战术,尾鳍拍打着水面,溅起细碎的水花。
南昭站在宫殿最高的了望台上,这里能俯瞰整片迷雾之海的入口。
海面上看似风平浪静,月光洒在水面,像铺了一层碎银,可水下的暗流却在无声涌动,带着山雨欲来的压迫感。
她握紧手里的唤浪笛,笛身上的海浪图腾仿佛活了过来,在掌心微微发烫。
心里默默念着希贝尔的名字——希贝尔,你一定要坚持住,等我们打败阿尔忒恩,就带你离开那座冰冷的牢笼,带你去看真正的大海,看珊瑚礁上的日出,看会发光的水母群......那才是属于你的自由。
——
而此时,迷雾之海的入口处,阿尔忒恩的船队正静静地待命。
十几艘大船首尾相接,像蛰伏在黑暗中的巨兽,船帆收起,只留几盏孤灯在甲板上摇曳。
卡修斯站在旗舰的甲板上,海风掀起他的披风,带着咸腥的气息灌进衣领。他望着漆黑的海面,心里的不安像潮水般涨落。
他想起几个时辰前,希贝尔被押进地牢时的样子。
她没有哭,也没有挣扎,只是平静地看着他,那双总是带着疏离的眼睛里,第一次露出了清晰的绝望。
她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卡修斯,你真的认为,这场战争是对的吗?为了一个人的野心,去毁灭另一个种族的家园......值得吗?”
他不知道答案。
他只知道,自己是阿尔忒恩的骑士,从宣誓效忠的那天起,就该忠于自己的王子,执行他的命令。
可心底那个声音却越来越清晰,不断地提醒他——这场战争,从一开始就是一个错误。
海风吹过甲板,带着深海的寒意。
卡修斯握紧腰间的长剑,剑柄的纹路在掌心刻下深深的印记。
他眼神复杂地望着深海的方向,那里漆黑一片,像一个巨大的漩涡,正等待着吞噬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