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百里之外,西南特战旅边防驻地。
寒风同样凛冽,卷起地上的尘土,打在营房的窗户上沙沙作响,眼看着就要下雪了。驻地大门外不远处的山坡上,一个小小的身影裹着厚厚的军绿色棉大衣,像一棵倔强的小松树,坐在一块冰冷的石头上。
正是任朗。
小家伙的脸蛋被寒风吹得红扑扑的,长长的睫毛上挂着细小的霜花。他怀里紧紧抱着一个硬壳笔记本,一支铅笔插在口袋边缘。他时不时低头,在笔记本上认真地划掉一个日期,然后在旁边空白处,画上一个歪歪扭扭的、穿着军装的小人,旁边写着“爸爸”。
笔记本的前半部分,已经密密麻麻画满了这样的小人和日期。
“一百零三天……”任朗小声地数着,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和浓浓的思念。他又抬头,眼巴巴地望着那条通往远方、被落叶覆盖的山路尽头,小拳头攥得紧紧的,仿佛要将那冰冷的空气捏暖。
他想爸爸了。想爸爸宽厚温暖的大手,想爸爸把他举高高的感觉,想爸爸身上那股淡淡的、让他安心的汗味和枪油味。
他也想妈妈了。虽然玉兰阿姨和叔叔们都说妈妈去了一个很远很远、有好多星星的地方,再也不回来了。但他知道的。有一次他半夜醒来,听到爸爸说他对不起妈妈,如果他早点接他和妈妈来随军,接妈妈到军区医院,或许还能有救......爸爸那天说了很多,他记不住了,他知道死了就是和部队里的叔叔们一样是“牺牲”、成为了“烈士”的意思……他偷偷查过字典,所以他知道,妈妈和牺牲的叔叔们一样,变成天上的星星了。他不敢问,爸爸更难过。他把这个秘密,藏在了笔记本的最深处,画了一个小小的、带着翅膀的妈妈,飞向一颗最亮的星星。
除了每天雷打不动地跟着警卫连的叔叔们晨练(虽然动作还很不标准,但小脸憋得通红,格外认真),任朗大部分时间都待在自己的小房间里学习,有时候玉兰阿姨会教他生字,让他写,有时候是算数,有时候是背书,不过阿姨不会讲解里面的意思,阿姨说她也不理解,只能等爸爸回来问爸爸了。天气冷了,农玉兰担心任朗着凉生病,所以让他呆在房间里,也不让他到饭堂帮忙了,所以这段时间任朗学习完后就开始画画,偷偷的把爸爸和妈妈画在笔记本里。农玉兰准备晚饭的时候,任朗就拿上厚外套偷偷溜出门,坐在这块离家门口不远的石头上,等着爸爸回来。
他记得爸爸上次离开时说的话:“朗朗乖乖听阿姨话,好好吃饭,等爸爸把林子里的坏蛋都打跑,就回来!到时候给你带‘鬼见愁’里最漂亮的蝴蝶!” 他相信爸爸。爸爸是英雄,是专门打坏蛋的!爸爸说话一定算话!
可是……天气越来越冷了。爸爸在的那个“鬼见愁”,是不是更冷?爸爸带的衣服够厚吗?坏蛋那么多,爸爸会不会受伤?他画本子上那个代表爸爸的小人旁边,悄悄画了几个歪歪扭扭、面目狰狞的“坏蛋”,然后用铅笔狠狠地涂黑,仿佛这样就能帮爸爸消灭敌人。
一阵更猛烈的寒风吹过,卷起地上的落叶,扑了任朗一脸。他缩了缩脖子,把冻得有些发红的小手缩进袖子里,却倔强地不肯挪窝。大眼睛依旧一眨不眨地盯着山路尽头,仿佛下一刻,那熟悉的军绿色的身影就会向他飞奔而来,出现在视野里,爸爸会张开双臂笑着喊:“朗朗!爸爸回来了!”
“爸爸……”任朗小声地呼唤着,呼出的白气迅速消散在冰冷的空气中。他将冻得冰凉的小脸贴在怀里硬壳笔记本的封面上,那里画着他心中最伟岸的身影。思念如同这漫天的风霜,无声却汹涌,将小小的身影紧紧包裹。
农玉兰做好饭出来找人就看到这一幕,既心疼又心酸,小小的人儿没了娘,父亲还是一个军人,军人注定没有办法顾家,可怜这个聪明又敏感的孩子。即使这段时间她尽量给他陪伴和温暖,甚至是爱,可终究代替不了家人的爱,”唉“农玉兰叹了口气。
她轻轻的走过去,坐在他身边,将这个冰凉的小身子搂进怀里,静静的陪伴他等一会儿,才轻声说:”朗朗,我们回家吃饭吧?今晚有你爱吃的小猪包哦,还是鸡蛋胡萝卜馅的,肯定很香,再不吃就凉了。我们吃饱了再出来等好不好?“
任朗伸长脖子往山里上看了又看,还是一片寂静,他只能缓缓点头”嗯“。
最近任朗的胃口也没有那么好了,之前能只四五个小猪包,今晚只吃了2个,喝了小半碗汤就不吃了,农玉兰怎么哄,他都不再吃。
看着孩子整天怏怏不乐,为了转移他的注意力,农玉兰就跟任朗说:”朗朗,现在天气变冷了,眼看就要下雪了,爸爸他们在山里肯定很冷,你知道爸爸带厚衣服了没有?阿姨前几天让后勤班长张伯伯带了2斤毛线(原本想给朗朗织毛衣毛裤),我们来给爸爸织毛衣好不好?你来帮阿姨缠线,阿姨来织。“
任朗一听说给爸爸织毛衣,立马来精神,两眼亮晶晶,期待的看着农玉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