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悖论共鸣
洪荒天地，依旧是那片劫后新生、万物竞发的景象。然而，当江宁、罗睺带着气息萎靡、神色惶恐的伊芙，穿过空间之门，重新踏足不周山麓那座幽静山谷时，一种无形的凝重感便悄然弥漫开来，与周遭蓬勃的生机形成了微妙的对峙。
鸿钧与青云道人早已感知到他们的回归，第一时间便现身山谷。道祖的目光扫过罗睺手臂上虽已愈合却依旧残留着一丝诡异阴冷气息的伤痕，又落在伊芙那明显经历了巨大冲击与恐惧的脸上，最后定格在江宁那比离去时更加深邃、却也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疲惫的眼眸中。
“看来，此行颇多波折。”鸿钧的声音平和，却带着洞悉一切的穿透力。
没有寒暄，江宁直接将那损坏的数据终端呈上，并将主系统中破解出的关于“虚空低语者”、“主脑”、“观察者协议”以及那令人心悸的“最终评估”等信息，毫无保留地分享出来。
随着信息的展开，即便是鸿钧那古井无波的面容上，也浮现出一抹罕见的凝重。青云道人更是倒吸一口凉气，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
“以诸天为圃，视万物为材……筛选，评估，抹除……”青云道人喃喃自语，声音带着一丝颤抖，“这‘主脑’之行径，虽与那‘机制’表现形式不同，其本质之冷酷，却更有过之！”
鸿钧沉默良久，方才缓缓开口：“上古有零星记载，提及宇宙暗面存在超越纪元轮回之‘观察者’，冷眼旁观文明兴衰，记录法则生灭。吾曾以为乃先贤臆测，未料竟真实存在，且其‘观察’，已非旁观，实为……干预与收割。”
他看向江宁和罗睺，目光深邃：“汝二人因逆转‘归零’，身负混沌与秩序之极致，更兼引动诸天变量，已成其眼中必须清除之‘悖论’。此劫，避无可避。”
罗睺血眸中戾气翻涌，周身魔元因心绪波动而微微震荡，使得山谷间的光线都为之扭曲：“求之不得！正好让吾见识，这藏头露尾之辈，有何能耐妄行‘评估’！”
“然其核心所在，缥缈难寻。”江宁接口道，眉头紧锁，“仅凭现有线索，无异于盲人摸象。我们需更多信息，需要了解它的运作模式，它的力量根源……”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了自己意识海中，那悬浮着的、与诸天星火隐隐共鸣的主系统核心。自从与那“清理者”交战，尤其是动用了那融合变量愿力的“修正”波动后，他总觉得主系统似乎发生了一些极其细微、难以捕捉的变化。一种……更深层次的“活性”？或者说，是某种潜藏的、与那“主脑”隐隐对立却又似乎同源的“特质”在被唤醒？
就在这时，仿佛是感应到了他心中翻腾的关于“主脑”与“观察者”的强烈意念，主系统核心猛地一震！
嗡——！
一股远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强烈、甚至带着一丝刺痛感的共鸣，猛地从主系统深处传来！不再是连接诸天星火的温和愿力，而是一种……更加古老、更加晦涩、充满了某种“监控”与“解析”意味的冰冷波动！
“怎么回事？！”江宁脸色微变，只觉得元神仿佛被无数冰冷的细针刺穿，主系统的光幕在他意识海中剧烈闪烁，无数杂乱的数据流和扭曲的影像碎片不受控制地爆发开来！
【……检测到高维信息扰动……链接尝试……】
【……协议识别……观察者……次级节点……】
【……错误……权限冲突……核心指令缺失……】
【……重新定位……目标：悖论单位G-N-07……】
【……清除指令……加载……加载失败……】
断断续续的、冰冷的电子杂音，混合着一些模糊的、仿佛来自无数被监控世界的破碎景象，疯狂冲击着江宁的意识！他感觉自己的思维正在被某种外来的、冰冷的意志强行侵入、扫描！
“江宁！”罗睺第一个察觉到他的异常，只见江宁身躯剧烈颤抖，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七窍之中竟隐隐有血丝渗出！他周身那原本温和的净化之光也变得紊乱不定，其中甚至夹杂了一丝与那“清理者”相似的、令人不适的阴影气息！
鸿钧眼神一厉，拂尘挥动，一道清蒙蒙的天道之力瞬间笼罩住江宁，试图稳定他的元神，隔绝那外来的侵蚀。
然而，那天道之力在接触到主系统散发出的诡异波动时，竟如同泥牛入海，被那冰冷的“解析”力量迅速分解、吸收！侵蚀非但没有停止，反而似乎因为吸收了天道之力，变得更加活跃！
“是‘主脑’！它在通过系统反向侵蚀他！”伊芙惊恐地尖叫，她对这种冰冷的、无处不在的监控感有着刻骨铭心的恐惧。
罗睺血眸瞬间变得一片猩红！他不再犹豫，一步踏出，蕴含着混沌本源的魔元如同怒涛般涌向江宁，并非攻击，而是试图以最霸道的姿态，强行镇压、剥离那正在侵蚀江宁的异种意志！
“滚出去！”
混沌魔元与那冰冷的“观察者”意志在江宁的识海中轰然对撞！
轰——！！！
一种无声却足以撕裂灵魂的巨响在江宁的感知中炸开！他只觉得自己的意识仿佛要被这两股极致力量的碰撞碾成齑粉！主系统作为战场，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哀鸣，光幕上无数数据流崩溃、湮灭！
“不行！强行对抗会毁了他的识海！”鸿钧急声喝道，他能感觉到江宁的元神正在这两股力量的夹击下飞速黯淡。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江宁那几乎涣散的意识深处，一点微光骤然亮起——那是与诸天星火连接的共鸣！是阿石在废土上的希望，是烈山在蛮荒中的战意，是精灵法师修复世界树的执着……是无数被他点燃的、微小却顽强的“变量”的回响！
这源于诸天万界生灵本身的、充满了不确定性与活力的愿力，与“主脑”那绝对冰冷、追求“解析”与“控制”的意志，形成了最根本的对立！
“变量……才是关键……”江宁在灵魂撕裂的痛苦中，抓住了这最后一根稻草！
他放弃了所有抵抗，甚至放开了对主系统的部分控制，不再试图驱逐那冰冷的意志，而是……引导着那诸天星火的变量愿力，如同百川归海般，主动迎向了那“观察者”的侵蚀！
不是对抗，是……包容！是……混淆！是……以其无穷的“可能性”，去冲击那绝对的“解析”！
刹那间，奇迹发生了！
那冰冷的、试图将一切“解析”归档的“观察者”意志，在接触到这浩瀚如烟海、且每一缕都独一无二、充满变数的变量愿力时，其运行逻辑仿佛遭遇了前所未有的挑战！就像一台旨在计算圆周率的超级计算机，突然被塞入了无数首随机的诗歌、无数幅抽象的画作、无数种无法用公式表达的情感……它的“解析”程序开始出现混乱、迟滞，甚至……自我矛盾！
【……目标数据冗余超载……逻辑悖论……无法归类……】
【……错误……错误……核心协议受到干扰……】
【……重新评估威胁等级……计算中……计算失败……】
【……强制断开链接……】
那冰冷的意志发出了断断续续的、充满杂音的指令，随即如同潮水般迅速从江宁的识海中退去！主系统的剧烈震荡也随之平息，光幕虽然黯淡了许多，却稳定了下来。
侵蚀，被强行中断了！
江宁脱力般单膝跪地，大口喘息着，浑身已被冷汗浸透，元神传来阵阵虚脱般的刺痛，但那种被冰冷意志扫描、控制的恐怖感终于消失了。
山谷内一片寂静。
所有人都心有余悸地看着江宁。方才那一刻，他们清晰地感受到了一种凌驾于众生之上、视万物为数据的恐怖意志。
“它……它竟然能通过系统直接锁定你……”伊芙的声音带着后怕的哭腔。
罗睺收回魔元，血眸凝视着江宁，眼中首次露出了极其凝重的神色。方才他感受到的那股冰冷意志，其层次极高，甚至让他都产生了一丝威胁感。而这意志，竟是冲着江宁体内的系统而来！
鸿钧走到江宁身边，一道精纯温和的天道之力注入他体内，助他稳定伤势，沉声道：“汝体内这‘系统’，其源头恐怕非同小可。与那‘主脑’之间，似有某种吾等尚未知晓的深刻关联。”
江宁缓过一口气，感受着主系统虽然受损却似乎变得更加“纯净”、与自身联系更加紧密的状态，心中亦是波涛汹涌。这次危机，虽然凶险，却也印证了他的猜想，并意外地斩断了“主脑”通过系统反向侵蚀的通道。
“福兮祸之所伏……”他苦笑着摇了摇头，“看来，在我们找到它之前，它已经通过这系统，‘观察’我们许久了。”
这也意味着，他们与“主脑”之间的战争，从这一刻起，已经彻底摆上了台面。
而他所拥有的，能与那冰冷“解析”意志对抗的，便是这源自诸天万界、无穷无尽的——“变量”星火。
这场关乎存在意义的“评估”，他绝不会坐以待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