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澜将自己投入工作的疯狂状态,终究没能瞒过最了解她的人。
林雪儿接连几天给她发信息约饭都石沉大海,打电话也总是被匆匆挂断,理由永远是“在忙”、“有手术”、“要开会”。这种反常的疏远让林雪儿心里的警铃大作。她太了解沈清澜了,这个女人越是平静,越是把自己埋在工作里,内心承受的压力就越大。
这天下午,林雪儿直接杀到了医院。她没去办公室堵人,而是熟门熟路地摸到了沈清澜常待的那个僻静实验室外的休息区。果然,隔着玻璃门,她看到沈清澜正穿着白大褂,站在实验台前,专注地盯着显微镜,侧脸线条绷得紧紧的,眼下是浓重得连粉底都遮不住的黑影。
林雪儿心里一酸,推门走了进去。
“沈大医生,地球是不是离了你就不能转了?”林雪儿故意用轻松的语气调侃道,将手里提着的、还冒着热气的咖啡和沈清澜最喜欢的蓝莓芝士蛋糕放在旁边的桌子上。
沈清澜被惊动,抬起头,看到是林雪儿,眼中闪过一丝意外,随即又被疲惫覆盖。“雪儿?你怎么来了?”她的声音有些沙哑。
“我再不来,怕你哪天直接累倒在实验室里,被当成标本给切片研究了。”林雪儿走到她身边,不由分说地拉起她的手腕,将她从显微镜前拽开,“歇会儿,天塌不下来。”
沈清澜挣扎了一下,但林雪儿握得很紧,她最终还是妥协了,被按着坐在了休息椅上。
林雪儿将咖啡塞进她手里,打开蛋糕盒子,浓郁的芝士香气弥漫开来。“喏,你最喜欢的,补充点能量。看看你,都快瘦成纸片人了,陆寒霆是不是虐待你,不给你饭吃?”她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试探。
听到“陆寒霆”三个字,沈清澜端着咖啡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眼神有瞬间的飘忽,但很快便恢复了平静。“没有,只是最近项目忙。”她低下头,小口地喝着咖啡,避开了林雪儿探究的目光。
林雪儿看着她这副样子,心里更不是滋味。她拉过另一把椅子,坐在沈清澜对面,收起了玩笑的神色,语气变得认真而担忧:“清澜,你别骗我了。我们认识多少年了?你什么样我还不清楚吗?是不是……因为那个苏蔓?”
沈清澜沉默着,只是机械地咀嚼着蛋糕,美味的芝士在她口中味同嚼蜡。
她的沉默,等于默认。
林雪儿叹了口气,语气带着愤懑:“我就知道!那些乱七八糟的新闻我都看到了!陆寒霆他到底怎么回事?那个苏蔓生病了是可怜,但他一个有妇之夫,天天往医院跑,还闹得满城风雨,他考虑过你的感受吗?还有他那个妈,我听说她还来找过你?是不是跟你说什么要‘大度’的屁话了?”
林雪儿连珠炮似的问题,像一把把钥匙,试图撬开沈清澜紧闭的心门。
沈清澜依旧没有说话,但握着咖啡杯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她微微侧过头,看向窗外,阳光很好,却照不进她眼底的阴霾。
林雪儿看着她强装镇定的侧脸,看着她眼角那细微的、几乎看不见的湿润反光,心里疼得厉害。她知道沈清澜的骄傲,知道她不喜欢在人前示弱,更不喜欢将自己的狼狈摊开给别人看,哪怕是她这个最好的朋友。
她没有再追问,只是伸出手,轻轻覆盖在沈清澜冰凉的手背上。
“清澜,”林雪儿的声音柔和了下来,带着不容置疑的支持,“我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我知道你受了委屈。你别什么都自己扛着。想哭就哭,想骂就骂,在我这儿,你永远不需要假装坚强。”
温暖的触感从手背传来,闺蜜熟悉而坚定的支持,像一道细微的光,穿透了沈清澜周身厚重的冰壳。她一直紧绷的神经,在这一刻,有了一丝松懈的迹象。
她依旧没有哭,也没有抱怨,只是缓缓地、极其疲惫地闭上了眼睛,将头微微后仰,靠在椅背上。许久,她才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喃喃道:
“雪儿,我只是……觉得很累。”
不是身体上的累,是一种从心底弥漫开来的、对一切感到无力和厌倦的疲惫。
林雪儿紧紧握住她的手:“累了就休息,不想面对就暂时躲起来。我在这儿呢。我的公寓永远给你留着门,想什么时候来都行,想住多久住多久。去他的陆太太,去他的豪门规矩,咱们不伺候了!”
沈清澜睁开眼,看着林雪儿义愤填膺又满是关切的脸,心头涌上一股复杂的暖流。在这个世界上,至少还有一个人,是毫无条件地站在她这边的。
“谢谢你,雪儿。”她轻声说,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但我不能躲。”
她还有她的责任,她的病人,她的项目,她的……骄傲。她不能像个逃兵一样一走了之,那样只会让有些人更加得意,也让她自己看不起自己。
“我知道。”林雪儿理解地点点头,“但答应我,别太逼自己。工作永远做不完,身体和精神才是最重要的。以后每天给我发个信息报平安,让我知道你还活着,行不行?”
沈清澜看着闺蜜担忧的眼神,终于轻轻点了点头:“好。”
那天下午,林雪儿没有再多问什么,只是陪着沈清澜,安静地喝完了咖啡,吃完了蛋糕,聊了些无关紧要的闲话,关于新上映的电影,关于最近流行的穿搭。这些琐碎的、充满生活气息的话题,像一阵微风,暂时吹散了笼罩在沈清澜心头的部分阴霾。
虽然问题依然存在,困境并未解除,但至少在这一刻,她知道,她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林雪儿的担忧与陪伴,是她在这片冰冷海域中,抓住的第一块浮木。
或许,这还不足以让她靠岸。
但至少,能让她暂时喘口气,积蓄继续游下去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