设计图送至扶苏处,文治皇帝细细端详,见其既合礼制又彰威仪,当即朱笔批阅:
“可。依此制,速办。”
诏令一下,帝国织造机器全速运转,各地织衣局按标准图样与用料规定,
为各级官员量身赶制新式官服,锦缎丝帛耗费无数,工程浩大。
恰逢此时,蒙恬亲至丞相府。
“丞相,文武官服之制已定,然列侯、关内侯等有爵无职者,朝服如何规制?是否一并统一?”
蒙恬直言不讳,点出关键问题——
这类贵族身份尊贵,出席大朝需服饰明确,否则易生混乱。
赵高闻言沉吟片刻,缓缓摇头:
“官服改革已耗巨资,国库虽有盈余,然新政初启,用钱之处极多。
诸侯之服,暂且维持原样吧。”他叹了口气,语气务实:“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
若此刻连诸侯服饰一并更改,耗费更甚,恐未等诸多改革落地,便拖垮了国家。
待官服制度行稳,国库充盈,再议不迟。”
蒙恬颔首,虽担忧此举或引部分贵族不满,但也体谅赵高着眼全局的考量。
两人随后又就九品中正制试点、国学选址等新政细节,交换了意见,言谈间皆是对新政推进的审慎与期许。
同一时间,淮阴侯刘邦的队伍仍在缓缓向咸阳行进。
他似全然不急,反倒一路游山玩水,细察沿途郡县风土人情,颇有闲情。
抵达洛邑(原周朝王城,今三川郡郡治),刘邦望着虽不复鼎盛、却仍见恢弘气象的旧都城墙,摸着下巴啧啧称奇:
“乖乖,这便是周天子当年的居所?真气派!比咱沛县强出百倍。”
兴致勃勃之下,他登门拜会洛邑太守。
谁知这位太守对刘邦这“暴发户”侯爷毫无敬意,听闻求见,仅懒洋洋地在偏厅接待,
斜倚坐榻,眼神轻蔑,言语间满是居高临下的嘲讽:“哟,这不是淮阴侯吗?
稀客稀客。听闻侯爷在淮阴日子滋润,今日怎有空驾临我这小地方?
是看上了洛邑风光,还是……手头又紧了,想来打秋风?”
话音未落,樊哙当场瞪圆铜铃大眼,拳头捏得嘎巴作响,就要发作。
刘邦眼疾手快,桌下狠狠踩了他一脚,脸上立刻堆起标志性的无赖笑容,语气谦卑:
“太守说笑了!刘某不过路过,瞻仰古都风采罢了,不敢打扰,不敢打扰。”
他打了个哈哈,敷衍几句便起身告辞。
走出太守府,樊哙兀自忿忿不平:
“大哥!那狗官什么态度!咱好歹是堂堂侯爷,他竟敢如此轻慢!”
刘邦却浑不在意地摆摆手,拍了拍樊哙的肩膀:“跟这等势利眼计较什么?
他瞧不起咱,咱还瞧不上他呢!
走,咸阳的好酒好肉等着咱,犯不着在这儿气不顺!”
一行人未在洛邑多作停留,即刻启程,朝着帝国心脏咸阳,继续稳步前行。
咸阳城外,渭水汤汤,映照着这座帝国都城的巍峨宫阙。
淮阴侯刘邦的队伍终于抵达了终点,远远望见朱雀大街尽头那片连绵的宫殿群,
刘邦脸上的嬉皮笑脸淡去几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杂着敬畏与警惕的复杂神色。
他勒住马缰,驻足良久,身旁的樊哙忍不住嚷嚷:“大哥,到了!咱这就进城?”
刘邦缓缓点头,抬手整了整身上不算华贵却也算齐整的侯服,低声叮嘱:
“进城之后,都收敛着点。这儿是天子脚下,不是咱沛县,也不是淮阴,说话办事都得掂量着。
尤其是你,”他瞪了樊哙一眼,“少喝酒,少瞪眼,别动不动就舞刀弄枪,免得让人看笑话。”
樊哙嘟囔着应了,心里却不服气——
咱也是堂堂列侯,难不成还能让人欺负了去?
但他素来听刘邦的话,终究没再多言。
队伍入城,朱雀大街上车水马龙,行人往来不绝。
与洛邑的古朴不同,咸阳的街巷间处处透着新朝的气象:
身着新式官服的官吏穿梭其间,玄色衣袍为底,不同品级的缘边与章纹清晰可辨,
有的绣着苍鹰,有的缀着锦鸡,有的饰着麒麟,一眼便能看出尊卑等级。
街边百姓指指点点,语气中既有好奇,也有敬畏。
刘邦看得目不转睛,嘴里啧啧有声,心里却暗自盘算:
这赵高搞的名堂,倒真有点门道。
这官服一穿,谁大谁小一目了然,倒省了不少猜来猜去的功夫。
只是……这般讲究,得花多少银子?
他摸了摸腰间的钱袋,下意识地收紧了手指。
抵达驿馆安顿妥当后,刘邦并未急着四处走动,而是先让人递了名帖,请求觐见皇帝。
不出半日,宫中便传来旨意,宣淮阴侯刘邦次日辰时入宫觐见。
当晚,刘邦辗转难眠。
他想起自己从沛县亭长起家,一路跌跌撞撞,竟也混到了列侯之位,如今还要面见当朝天子,心中既有几分得意,更多的却是忐忑。
他不知道扶苏会如何待他,更不知道那位权倾朝野的丞相赵高,会不会给自己穿小鞋。思来想去,
他索性起身,召来张良(注:此处为情节延续,假设张良仍随刘邦左右),两人在灯下低语许久,直至天快亮才歇下。
次日辰时,刘邦身着侯服,带着樊哙、周勃等人,跟着内侍一步步走进麒麟殿。
殿内文武百官分列两侧,清一色的新式官服,玄色为主调,章纹各异,整肃威严,与他记忆中秦廷的粗犷截然不同。
刘邦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板,目光快速扫过群臣,最终落在了御座之上的扶苏和阶前的赵高身上。
扶苏身着明黄龙袍,面容沉静,目光温和却带着帝王的威仪,与传闻中那位仁厚天子别无二致。
而丞相赵高,身着一品麒麟纹玄色官服,腰束玉带,头戴进贤冠,面色平静,眼神深邃,正淡淡地看着他,嘴角似有若无地带着一丝笑意。
“淮阴侯刘邦,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刘邦跪倒在地,声音洪亮,态度恭敬,没有半分平日的无赖气。
扶苏抬手,语气平和:“淮阴侯平身。一路辛苦,赐座。”
“谢陛下!”刘邦起身,规规矩矩地在内侍搬来的锦凳上坐下,目光低垂,不敢随意乱看。
“听闻淮阴侯沿途体察民情,一路缓行,可有什么见闻,或是对新政有何看法?”
扶苏率先开口,语气中带着几分探询。
刘邦心中一动,知道这是天子在试探自己。
他略一思索,便堆起笑容,语气诚恳:“陛下圣明,丞相贤能!
臣沿途所见,郡县吏治清明,百姓安居乐业,新式官服威仪赫赫,足见新政成效。
尤其是那官服之制,尊卑有序,望之生畏,既显我大秦天威,又正朝纲,实乃千古良策!”
他这番话,既拍了扶苏和赵高的马屁,又避开了实质性的评价,说得滴水不漏。
赵高闻言,眼中笑意深了几分,缓缓开口:“淮阴侯过誉了。
新政初行,尚有诸多不足,还需各方协力。侯爷久在地方,若发现新政推行中的问题,不妨直言。”
“丞相客气了。”
刘邦连忙摆手,“臣愚钝,只知新政于民有利,于国有益,不敢妄加置喙。
日后若有见闻,定当如实禀报陛下与丞相。”
他姿态放得极低,一副虚心求教的样子。
扶苏见他如此识趣,心中颇为满意,又与他闲聊了几句沿途的风土人情,便让他退下了。
走出麒麟殿,刘邦长舒一口气,后背已然惊出一层冷汗。
樊哙凑上来,低声道:
“大哥,这皇宫里头,可真够憋人的!”
刘邦瞪了他一眼:“废话!这是天子之地,能不憋人吗?走,回驿馆!”
一行人刚走出宫门,便见几位身着旧制侯服的贵族站在不远处,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
为首的是宗室列侯赢傒,此人是始皇帝的堂叔,资格老,爵位高,素来瞧不上刘邦这等“暴发户”。
“哟,这不是淮阴侯吗?刚从殿里出来?”
赢傒走上前,语气带着几分阴阳怪气,目光在刘邦身上扫来扫去,
“听闻侯爷在洛邑受了委屈,怎么,到了咸阳,陛下和丞相给你撑腰了?”
刘邦心中暗骂,脸上却依旧堆着笑:
“赢侯说笑了。刘某只是奉旨觐见,不敢谈什么撑腰。”
“哼,也是。”赢傒嗤笑一声,目光转向刘邦身后的樊哙,“听说你这位兄弟,在洛邑差点动手打人?
淮阴侯可得好好管教管教,这儿是咸阳,不是沛县,可不是谁都能撒野的地方。”
樊哙气得满脸通红,正要发作,刘邦再次按住了他,对着赢傒拱了拱手:
“多谢赢侯提醒,刘某记下了。告辞!”说罢,便带着人快步离去。
看着刘邦远去的背影,赢傒身旁的一位关内侯冷笑道:
“不过是个乡野匹夫,侥幸得了爵位,也敢在咸阳摆谱。”
“更可气的是,”赢傒脸色沉了下来,目光投向麒麟殿的方向,
“赵高搞的什么官服改革,文武百官都换了新服,偏偏我等列侯关内侯,依旧穿着旧衣。
这不是明着看不起我们吗?他赵高不过是个丞相,竟敢如此轻慢宗室与功臣!”
这话一出,周围几位贵族纷纷附和:
“赢侯说得是!我们爵位尊贵,却穿得如此寒酸,与那些新晋官员站在一起,简直成了笑话!”
“就是!新政耗费巨资,连官员的衣服都换了,却唯独忘了我们这些老臣。
赵高此举,分明是不把我们放在眼里!”
“不行,我们得找赵高讨个说法!要么给我们也换新式官服,要么就罢了这劳民伤财的改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