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台普斯中心的客队更衣室里，完全没有那种刚赢下抢七大战的兴奋感。
这里只有汗臭味、跌打酒味，还有一股让人想吐的血腥气。
满地都是撕下来的肌内效贴，看着像打完仗留下的废弃绷带。
吉米·巴特勒光着膀子站在理疗台上。
他手里攥着两瓶香槟，眉骨上的口子还在往外渗血，淌的半张脸都是。
这家伙笑得像个刚从疯人院跑出来的病人。
酒水被他洒向天花板，巴特勒扯着那副破锣嗓子在吼。
“我们还活着！”
“这帮洛杉矶人要把咱们埋了，结果咱们把棺材板给掀翻了，真他妈爽！”
“咱们就是一群从地狱里爬回来的恶鬼！哈哈哈哈！”
詹姆斯·哈登瘫坐在衣柜角落，眼皮都在打架。
他怀里死死抱着那颗比赛用球，手指头用力到发白。
左脚踝肿得跟发面馒头一样，上面缠满了厚厚的冰袋。
听到巴特勒的鬼叫，大胡子咧嘴傻乐，露出一口大白牙。
这是捡回一条命的庆幸，就像是被阎王爷勾了魂，结果硬是一脚把阎王爷踹开又跑回来的那种爽快。
但在更衣室最里面气氛完全不一样。
大姚坐在那，头上盖着大白毛巾一动不动。
首席队医基斯·琼斯端着托盘走过来。
托盘上是一根粗得吓人的针管。
大姚没说话，慢慢撩起那条湿透的红色球裤。
护具解开，琼斯看到那个膝盖的时候禁不住尖叫了一声，周围原本还在吵闹的队友们瞬间闭嘴了。
大家都看向了大姚的膝盖，这根本不像是人的膝盖。
关节肿得发亮，皮肤被撑得透明，里面全是那种看着恶心的积液。
比正常人的膝盖大了一整圈，感觉拿针一扎就能炸开。
琼斯说：“积液太多了，已经开始压迫神经和软骨。”
“如果不处理，下半辈子可能就得在轮椅上度过了。”
大姚闷闷的的声音从毛巾底下传出来。
“小基，抽出来。”
琼斯还想劝，大姚一把扯掉毛巾，满脸都是汗。
他眼睛直勾勾盯着战术板上写的“总决赛”那个词。
“小基，看在上帝的份上，让我能再撑七场就行。”
“或许只要四场就够了呢！”
“总决赛结束以后，这条腿废了也就废了。
琼斯咬咬牙，不再废话。
针头扎进皮肤，这次没有打麻药，因为麻药会影响肌肉控制，大姚不允许那种情况发生。
一声闷哼从大姚喉咙里挤出来。
他抓着理疗床的手背上青筋暴起，床沿的金属都被捏得嘎吱响。
淡黄色的液体混着血丝，一点点抽进针管里。
满满一管，接着又是一管，这就是赢下系列赛的代价。
现在的火箭队就是一辆快散架的老爷车，虽然冲过了终点线，但零件掉了一地，发动机都在冒着黑烟。
与此同时，密尔沃基。
这里没有德州的燥热，只有密歇根湖吹来的冷风。
雄鹿队的训练馆里极其安静。
只有篮球砸在地板上的声音。
这帮人没有伤病，没有疲劳，每个人的状态都很好。
火箭在西部杀得血流成河，雄鹿却在家里喝着咖啡看戏。
横扫魔术，轻取热火，屠杀凯尔特人。
他们歇了整整十天。
这十天足够把身体调整到最完美的状态。
球场中间，扬尼斯·阿德托昆博抓起篮球。
这家伙一身肌肉像是铁打的，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
一步，两步。
罚球线内一步直接起跳，这种滞空的能力完全违背物理常识，篮筐被砸得轰轰作响。
米德尔顿递过手机，说那边打完了，勒布朗回家了。
扬尼斯落地后看了一眼屏幕上大姚被搀扶着的照片。
他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既不惊讶，也不害怕，但是有一些冷漠。
“大姚确实是传奇。”
扬尼斯的希腊口音很重，每一个单词都像石头砸在地上。
“但他老了，而且他受了重伤，现在我的时代就要来临了！”
空荡荡的球馆里回荡着他坚定的声音。
“我们会用速度跑死这群老爷子。”
第二天，全美国的媒体都炸锅了。
ESpN的分析师扎克·洛维在节目里列出了一组数据，表情夸张得像是在讲鬼故事。
这是近二十年来身体天赋差距最大的总决赛。
屏幕左边是火箭队的一片惨红：大姚膝盖积液，哈登轻微骨裂，塔克背伤，保罗腿筋有隐患。
屏幕右边是雄鹿队的一片富有生机的绿色：扬尼斯正在巅峰，米德尔顿状态奇佳，洛佩兹赛季全勤。
雄鹿首发的平均臂展达到了两米一八，这是一群长臂怪
洛维摊着手说这比赛没法打。
意志力在绝对的天赋面前，可能根本不够看。
查尔斯·巴克利看着那长长的伤病名单，这次难得没有开玩笑。
“如果大姚真能带着这支老弱病残的火箭夺冠，我想也不用再讨论什么历史地位了，勒布朗也不用再去考虑什么GoAt了。”
“这将会是篮球史上一个最伟大的神迹，并且没有之一。”
但他真的能做到吗？
所有人的心里都打上了一个巨大的问号。
因为那看起来根本就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飞往密尔沃基的包机上没几个人说话。
机舱里只有冰袋化水的滴答声，还有按摩师手肘顶进肌肉里的闷响。
那股子跌打损伤膏药的味道呛得人鼻子发酸。
塔克趴在过道中间，他背上贴满了肌内效贴，乍一看跟张花花绿绿的地图似的。
这个硬汉疼得直咧嘴，嘴巴却闲不住。
“嘿，克里斯。”
塔克脸埋在枕头里，声音听着闷闷的。
“听说密尔沃基那帮小崽子平均才25岁？真见鬼，老子25岁那会儿，头天喝完三场大酒还能接着打背靠背。”
保罗头都没抬，他眼珠子快瞪进手中的平板电脑里了，屏幕上全是扬尼斯在东部决赛的快攻画面。
“25岁有个屁用，那时候我还在新奥尔良玩命呢。”
保罗眼睛里全是血丝，熬得通红。
“pJ，雄鹿队的系列赛太顺了。”
“一路横扫过来，对手连像样的反抗都没有，季后赛都变成请客吃饭了。”
吉米·巴特勒摘下耳机，他摸了摸眉骨，那儿有个刚结痂的口子。
这家伙眼神阴沉沉的。
“那我就给他们放点血。”
声音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股亡命徒的狠劲。
“总决赛这地板，不是靠天赋铺出来的，那是拿骨头渣子垫出来的。”
“谁怕疼，谁就得滚蛋。”
大姚坐在最前排。
窗外夜空黑得吓人，他膝盖上的冰袋已经换到了第三个。
哈登一瘸一拐地挪过来，递给他一杯水，顺势坐下。
“在想怎么对付那个希腊巨兽？”
哈登瞄了一眼大姚肿胀的膝盖，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就你现在这腿，要是他冲起来，估计没人拦得住。”
“防不住。”
大姚回得干脆，没半点逞强的意思。
“全速冲刺的扬尼斯就像当年的沙克，硬顶那就是找死，不想活了才去当那个肉垫。”
“我现在这把老骨头经不起他撞几下。”
哈登愣了一下，捏着水杯的手指节发白。
“那咱们……”
“但他也是人。”
大姚转过头，那双眼睛里藏着打了二十年球攒下来的精明。
“只要是人就知道什么叫怕。”
“怕？”哈登没听明白。
“这小子季后赛太顺了，习惯了靠身体碾压，习惯了蹦起来就是个扣篮。”
大姚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要是身体天赋不好使了呢？”
“要是他发现面前堵着一座推不倒的山，或者陷进泥潭里拔不出腿呢？”
“詹姆斯，这轮系列赛，咱们不跟这帮长臂怪拼身体。”
大姚声音不高，却透着股让人信服的劲头。
“攻心，咱们得把他的心气儿给废了。”
密尔沃基的六月，并不像休斯敦那样燥热。
密歇根湖吹来的风带着一股令人清醒的凉意，卷过这座北方工业城市的每一个街角。
费哲球馆外那块巨大的电子屏将密尔沃基的夜空染成了诡异的深绿色。
凛冽的北风卷着寒意，似乎连空气都在颤抖。
屏幕上，扬尼斯·阿德托昆博张开双臂，肌肉线条如古希腊众神般隆起，蕴含着爆炸性的力量。
而在他身后，是那句让整座城市陷入癫狂的标语：
Fear the deer（畏惧雄鹿）！
这是1974年以来，这头来自北境的雄鹿最嗜血的一次。
常规赛60胜，他们的领袖mVp连庄，dpoY加身。
这只球队年轻得让人嫉妒，健康得令火箭队感到绝望，
总决赛第一场，在费哲球馆，这座花了几个亿盖起来的大房子里举行，今晚这里就是个绿色的斗兽场。
两万名球迷穿着统一的绿色t恤，扯着嗓子喊“Fear the deer”。
那动静大得像海啸，震得脚底下地板都在发抖。
两边球员往中圈一站，解说席上的肯尼·史密斯直接倒吸凉气。
这差距也太大了。
一边是胳膊长得吓人的长臂怪兽。
扬尼斯、洛佩兹、米德尔顿……
一个个年轻力壮，肌肉绷得紧紧的，浑身上下都透着股生猛劲儿。
再看另一边。
大姚膝盖上裹着厚厚的护具，那是刚抽完积液的腿。
塔克站在扬尼斯跟前，矮得像个只长横肉的树墩子。
保罗和哈登看着更像是从伤兵营里偷跑出来的。
这支火箭队看着太小只，太老，也太脆了。
裁判往中圈走。
大姚拖着那条伤腿，一步一步往过挪。
每走一步，旁人看着都疼。
他对面站着的是那个如日中天的希腊怪兽。
扬尼斯看着大姚。
这个希腊年轻人的眼神里没有恶意，只有一种面对对手的坦诚与冷漠。
“你跑不动了。”
扬尼斯的声音很轻，只有他和大姚两人能听见，“你的膝盖在哀嚎，我听得见，今晚我们会跑死你。”
大姚没有反驳。
他只是微微低头，看着地板上那只狰狞的雄鹿队标。
十多年前，他也曾这样像扬尼斯看自己这样看着奥尼尔，看着邓肯。
那时他也以为，年轻就是一切，天赋就是正义，时间永远站在自己这边。
“也许吧。”
大姚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脖子，发出“咔吧”一声脆响。
他缓缓抬起眼皮，那双黑色的眸子里平静得像一潭水，静浅流深。
“但在我倒下之前……”
大姚微微屈膝，重心下沉。
“你得先学会怎么把一座山给搬走。”
扬尼斯也把重心沉下去，全身肌肉绷得像张拉满的大弓。
他盯着大姚，那眼神就像看着砧板上的肉。
裁判把球往天上一抛。
橘红色的篮球在灯光下打着转儿升空。
“砰！”
球刚离手，扬尼斯直接弹射起步。
这弹速太吓人了。
大姚这边刚把脚后跟踮起来，人家手指头已经摸到球的最高点了。
一点悬念都没有，雄鹿球权。
落地的一瞬间，扬尼斯甚至没有调整重心，那种恐怖的核心力量让他直接像一颗出膛的炮弹，一步甩开大姚，朝着火箭半场疯狂冲刺！
“快攻！！”现场解说员声嘶力竭地吼道。
那恐怖的步幅，两步就跨过了中线。
地板在他脚下似乎缩短了，火箭的退防阵型在他面前脆弱得像一张薄纸。
太快了。
快得让人绝望。
快得让人连呼吸都来不及。
但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这将是一次轻松的暴扣、一次宣示王权的表演时，一道红色的庞大身影正拖着那条沉重的伤腿，咬着牙，面目狰狞地向着己方禁区冲去。
那是大姚。
他跑得并不快，甚至姿势有些难看，每一次落脚沉重的声音都在地板上砸出沉闷的回响。
汗水瞬间从他的额头渗出，剧痛如潮水般侵蚀着他的神经。
但大姚没有停，虽然慢，但绝不回头。
这是一次近乎自杀式的回防，一辆老爷车试图追赶一架喷气式飞机。
总决赛的大幕，就在这令人窒息的速度差中被粗暴地撕开了。
密尔沃基的青春风暴在火箭队半场肆虐狂舞。
最漫长、最难熬的一夜这就样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