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听到贾将言语中透出的离意，让柳如云心里顿时“咯噔”一下，有点慌了。
在柳如云的心中贾将的作用本就是挡箭牌，贾将要是走了，那她的谋划岂不是落空了。
婆婆那边现在显然有更重要的布局，未必能周全地顾及到她们母子。
若是在失去了贾将这张挡箭牌……
不行，得把他留住。
至少，要把他绑在自己这条小船上。
可是该怎么开口挽留呢？
用义母的身份命令？经过刚才一番交谈，之前刻意营造的亲情已经淡了很多。
用利益诱惑？
柳如云心乱如麻，脸上不自觉地露出了犹豫和挣扎之色，黛眉微蹙，眼神闪烁，与平日里那个精明干练的大奶奶判若两人。
贾将看着她这副模样，心里倒是诧异起来。
嗯？
这表情是几个意思？ 他自认没掌握柳如云什么了不得的秘密啊。
但不至于让她在自己面前露出这么多表情吧？
是真的舍不得我走？还是另有图谋？
贾将心里觉得女人心思太难猜，还是先撤为妙，免得又被绕进去。
见状，贾将立刻起身，语气恢复了一贯的恭敬，带着点淡淡的疏离：“阳大奶奶，若是没有其他事吩咐的话，那小人就先回去了。”
他说完，见柳如云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没什么反应，便转向一旁的沐青凤，对她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告辞了。
“青凤姑娘，在下走了！”
随后，贾将转身便快步离开了锦兰院正堂，身影很快消失在门外的夜色中。
等到柳如云从纷乱的思绪中挣扎出来，想要再探探贾将的口风时，抬头一看，面前早已空空如也。
只剩下摇曳的烛光和侍立在一旁、面露担忧的沐青凤。
“贾将呢？”
柳如云下意识地问道，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急切。
沐青凤轻声回道：“小姐，贾将他已经离开好一会儿了。”
柳如云怔怔地看着空荡荡的门口，心里也空落落的，有种到手的鸭子要飞了的无力感涌上心头。
她颓然靠回椅背，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
沐青凤看着自家小姐这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心中疑惑更深了。
小姐这几天怪怪的，尤其是对那个贾将出现之后。
贾将回到西厢房。
一推开门。
雪飞就立刻迎了上来，脸上带着小心翼翼的恭顺。
经过白天那一番敲打，这小丫头算是彻底摆正了自己的位置。
自己就是个伺候人的奴婢，伺候好了主子，她才能好。
更何况，眼下这位“少爷”主子，虽然有点好色的小毛病，但待她还算不错，至少没打没骂，还能同桌吃饭。
至于男人嘛，不都那样？
雪飞在心里默默给自己做着建设，眼前这位少爷虽然有点好色，但待她确实不算苛刻，甚至有点宽和。
“少爷，您回来了。”
雪飞轻声说着，目光已经落在了贾将身上，注意到他似乎有些疲惫。
贾将“嗯”了一声，目光扫过屋内桌上摆放着的食盒，知道晚上的饭食已经送来了。
还不等他开口，雪飞已经十分有眼色地行动起来，一边打开食盒将还冒着些许热气的饭菜取出，整齐地摆在桌上，一边轻声问道：
“少爷怎么回来得这么晚？饿了吧？饭菜都准备好了，您快用些。”
她的动作麻利，语气自然，带着真切的关心。
“有些事耽误了。”
贾将随口应了一句，在桌边坐下，拿起筷子。
他确实饿了，下午在校场和静心苑、锦兰院连轴转，斗智斗勇的，比扛一天大包还累。
他扒拉了两口饭，目光瞥见雪飞依旧规规矩矩地侍立在一旁，没有像往常那样随意，便开口问道：
“你吃过了吗？”
雪飞犹豫了一下，还是老实回答：“回少爷，奴婢……还没有。”
贾将看着她那副小心翼翼的样子，心里明白，自己白天的“教育”起作用了，这丫头开始懂得守规矩，也知道分寸了。
他本就身心俱疲，也懒得再维持什么主仆森严的架子，挥了挥手道：“不是早告诉过你，不用等我，可以先吃的吗？坐下吧，一起吃点。”
这话语气随意，却让雪飞心头一暖。
她偷偷抬眼看了看贾将，见他确实没有不悦，这才低声应道：“是。” 然后小心翼翼地坐在靠近贾将的椅子上一旁坐下，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
饭后，雪飞手脚利落地将碗筷收拾干净，桌子擦拭得一尘不染。
贾将瘫坐在床边，感觉脑子像一团浆糊。
出征已成定局，无法避免。
可下一步棋该怎么走？
阳家这些女人，周敏老谋深算，云烟锐利精明，没一个好相与的，今天云烟算是给他好好上了一课。
柳如云。
想到柳如云，贾将眉头微蹙，今天她的的态度着实古怪，说不定会是他接下来的突破口？
至于周敏那块，只能是先放放了，谁能想到她承受能力那么差，居然那么疯狂选了造反。
想到周敏，贾将感觉有点头大，下意识地揉了揉太阳穴。
雪飞收拾完毕，见贾将坐在床边，眉头紧锁，似乎在沉思什么重要的事情，便不敢出声打扰，只静静地侍立在一旁，连呼吸都放轻了。
过了半晌，贾将长长吐出一口浊气。
想得再多，计划赶不上变化，眼下信息还是太少，空想无益，不如养精蓄锐。
贾将抬起头，这才注意到雪飞还像根小木头似的杵在旁边，不由说道：
“收拾完了？那就休息去吧，这里不用你伺候了。”
然而，雪飞却站在原地，没有动。
贾将有些奇怪，看着她：“怎么还不走？”
他半开玩笑地加了句，“再不走，少爷我可就要抓你侍寝了哦！”
他本是随口一句戏言，想逗逗她，也缓解一下自己紧绷的神经。
没想到，他话音刚落，雪飞的脸颊“唰”地就染上了一层红晕，一直蔓延到耳根。
她不仅没逃，反而低下头，双手紧张地绞着衣角，声如蚊蚋，带着难以言喻的羞涩，轻轻“嗯”了一声。
得。
贾将看着她这副模样，瞬间就懂了！
这丫头，不是不想走，是压根就没打算走。
看来她这是打算用实际行动来证明了？
贾将看着她那副任君采撷的羞涩模样，再想到她平日里的娇俏可人，心里那点因疲惫而压下的火气，不由得又有点蠢蠢欲动。
他刚要有所动作，却见雪飞抬起水汪汪的大眼睛，羞不可抑地瞥了一眼桌上摇曳的烛火，用细若游丝的声音提醒道：
“少爷……灭，灭灯……”
烛光下，她脖颈都泛起了粉色，那欲语还休的风情，比任何直白的邀请都更具诱惑。
贾将喉结滚动了一下，只觉得口干舌燥。
妈的，这谁顶得住啊！
他起身，几步走到桌边，“噗”地一声，吹熄了烛火。
黑暗中，只余下细微的、令人心痒的窸窣声，和逐渐变换吱吱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