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桓端坐龙椅,手指轻摩挲着椅扶上雕刻精美的龙纹,目光如炬扫过阶下躬身肃立的百官,沉声道:“此刻,尚有何人,敢有异议?”
他的声音不高,却裹挟着帝王独有的威严,在空旷巍峨的大殿内一字一句回荡不绝,撞在雕梁画栋的梁柱上,又折转回来,如重锤般狠狠敲击在每一位官员的心上。
殿内鸦雀无声,无人敢贸然应答。整座金銮殿静谧得近乎诡异,竟能清晰听闻百官额间渗出的冷汗,沿着脸颊滑落,滴落在光洁如镜的金砖之上,发出“嗒嗒”的细微声响。
方才那些还拍着胸脯哭天抢地、一副忧国忧民姿态慷慨陈词的“忠臣”们,此刻全都像被抽去了脊梁般,将头颅埋得低低的,双肩止不住微微颤抖,恨不得当场化作一只鸵鸟,把脑袋扎进地里躲避这令人窒息的威压。异议?简直是自寻死路!先前孙继宗因厉声反对新法被拖出殿外时的惨叫声,仿佛还在大殿的梁枋间萦绕不散,谁还敢触这逆鳞?
“臣……臣等,附议!”
不知是谁在人群中率先反应过来,像是抓住救命稻草般,用一种混杂着哭腔与惧意的颤抖嗓音高声喊道,打破了这死寂。
“臣等附议!陛下圣明!此乃利国利民之善政,臣等万死不辞,坚决拥护!”
“没错!陛下深谋远虑,我等愚钝,险些误了国家大事,罪该万死!”
附和之声瞬间如山崩海啸般席卷整个大殿,此起彼伏,连绵不绝。官员们争相表忠心,那场面,要多谄媚便有多谄媚,偏偏每个人脸上都摆出一副无比虔诚真诚的模样,仿佛对新法的拥护发自肺腑。
赵桓望着阶下这群变脸速度比翻书还快的臣僚,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眼神中却无半分温度。
“好,甚好。”他缓缓抬起手,轻轻拍了拍龙椅的扶手,语气平和却透着掌控一切的从容,“既然众爱卿皆如此支持朕的决策,那朕便放心了。”
他话锋一转。
“为了让这利国利民的新法能够顺利推行,朕决意,便由在座的诸位爱卿,先行一步,为天下各州府百官做个表率。”
“高俅!”
高俅身形一凛,快步出列,单膝跪地,高声应诺:“臣在!”
“传朕旨意,户部即刻与皇城司会同,就在这金銮殿内成立‘皇家资产核算处’。替朕把在场每一位爱卿的家产、田亩、商铺、银钱都仔细核算清楚,让他们第一个缴纳这‘城防捐’,给天下人做个榜样!”
这话如同平地惊雷,阶下刚刚因附和而直起些许腰杆的官员们,瞬间如遭雷击,腿腹一软,“噗通噗通”一片,又齐齐跪了下去,脸色煞白。
这哪里是什么树立表率?分明是借着“表率”的名头,要当场扒掉他们的一层皮啊!不少人心中叫苦不迭,却连半分反驳的勇气都无。
还没等他们从震惊中回过神来,高俅已然站起身,大手一挥,殿外随即涌入一队队身着飞鱼服、腰佩绣春刀的皇城司缇骑,他们手中捧着厚重账册与算盘,面色冷峻,如狼似虎般迅速分散至百官之间。
一名缇骑走到吏部尚书张大人面前,展开账册朗声念道:“吏部尚书张大人,名下良田三千亩,分布于京郊及江南各州;京城繁华地段旺铺七间,租金丰厚;各大钱庄票号存款共计……”
“啪!啪啪!”
算盘珠子“啪!啪啪!”的清脆拨动声,在死寂的大殿里显得格外刺耳。每一声拨动,都像一把小刀子,狠狠刮在官员们的心头肉上,令他们脸色愈发难看,不少人额头的冷汗又冒了出来。
片刻后,核算的缇骑收起算盘,高声禀报道:“经核算,张大人身家丰厚,需缴纳城防捐白银三十万两!”
“噗通!”
张大人本就因紧张气血翻涌,听闻这数字后,眼前一黑,两眼一翻,“噗通”一声直挺挺地晕了过去,引得周遭官员一阵骚动,却无一人敢上前搀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