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沉站在仓库顶端的金属平台边缘,指尖抵着冰凉的栏杆,目光望向远方被灰雾笼罩的天际。他喉结滚动了两下,低沉的声音穿透这片刚历经惨烈厮杀的死寂空气,漫过散落着残骸与黑血的地面,传向平台各处:“所有女性,到顶端来。”
嗓音嘶哑得像是被砂纸反复磨过,裹挟着连日鏖战的疲惫,每一个字却都带着不容置疑的重量,那是属于终结的沉凝,是漫长黑暗终至尽头的信号。没有人提出疑问,也没有人需要额外解释,这场跨越七年的抗争里,他们早已形成无需言说的默契。女人们从平台的各个角落起身,沉默着朝顶端汇集,裙摆扫过凝固的黑血,靴底碾过细碎的金属碎片,身上还残留着战斗未散的余温——有液氮喷射后刺骨的极寒,有能量核心爆裂时灼人的热浪,更有那头怪物黑血刺鼻的腥臭,交织在空气里,成了这场胜利最鲜明的注脚。她们踏着被战火烤得发红的金属格栅,脚步声沉闷而坚定,一步一步,走向站在平台最高处的男人,走向那个刚刚手握消防斧,劈开了七年黑暗时代的男人。
仓库顶端的风,早已不同往昔。那股盘踞七年、裹着金属锈味与灰雾的浑浊气息,正随着怪物的陨落缓缓消散,像被晨光驱散的阴霾,一点点褪去痕迹。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久到几乎被遗忘的清冽,带着湿润的水汽,拂过众人沾满烟尘的脸颊,捎来几分久违的鲜活。
秦霜是第一个走到陆沉身边的。她那张素来如寒冰般冷硬的脸,此刻沾满了黑色烟灰与干涸的暗红血迹,额前碎发黏在皮肤上,却丝毫不减眼底的锐利。她没有说话,只是抬手将手中那架沉重的军用望远镜递过去,冰冷的金属镜身触碰到陆沉同样冰凉的指尖,传来清晰的触感。她的眼神沉静而郑重,无需言语,便已传递出所有心意——这冲破黑暗的第一抹光亮,你该第一个看见。
林薇薇紧随其后,裙摆拖拽着地面的声响轻缓却清晰。她那条曾在雾中如蝴蝶般翻飞的反光裙,此刻早已被怪物的利爪撕裂数道口子,裙摆边缘还带着火焰灼烧后的焦黑,狼狈得不成样子,她却毫不在意,目光越过陆沉的肩头,落在他的衣领处。那里在方才的激战中,被腐蚀性极强的怪物血液灼出一个小小的破口,布料边缘微微卷起,还沾着几点未擦净的黑渍。她的手指轻轻抬起,指尖带着一丝难以抑制的颤抖,动作轻柔得仿佛怕惊扰什么,一点点将那片卷起的布料抚平,指尖摩挲过粗糙的布料纹理,像是在修复一件世间最珍贵的艺术品,每一个动作里,都藏着未说出口的关切。
叶梓是最后一个走来的,脚步轻缓,生怕打破这份难得的沉静。她怀里捧着一块用干净白布仔细包裹的东西,走到陆沉面前站定,神情肃穆又温柔,像在捧着一份神圣的祭品,小心翼翼地将白布层层展开。那是一块用仓库里仅剩的过期面粉烤成的面包,表面烤得恰到好处的焦黄,带着炭火烘烤后的微热,一股属于碳水与火焰的原始香气,在黎明前最寒冷的空气里悄然弥漫,固执地驱散着周遭的冷意,那是沉寂七年里,最鲜活的人间味道。
“垫垫肚子。”她的声音沙哑得像是被浓烟反复打磨过,每一个字都裹着细碎的涩意,却又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温柔,目光落在陆沉沾着血污的脸上,满是疼惜。
陆沉低头望着眼前的面包,鼻尖萦绕着熟悉的香气,又抬眼看向身旁的三个女人,她们眼底藏着疲惫,却更盛着冲破黑暗的光亮。风里的清冽愈发浓重,远方的天际线处,已悄然泛起一丝极淡的鱼肚白,黎明将至,七年雾锁的时光,终在此刻迎来终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