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达站的暮色来得早，夕阳刚掠过锈蚀的发射塔顶端，金红色的光便泼洒在院子里，给斑驳的围墙和晾晒的衣物都镀上了一层暖红。赵兰带着两个女兵蹲在石板地上，将刚采来的野菜分门别类，翠绿的荠菜、紫色的地丁，堆在竹篮里格外鲜亮。李小雅蹲在角落逗着冰魄，灵犬雪白的尾巴扫着地面，不时用湿漉漉的鼻子蹭她的手心，惹得小姑娘咯咯的笑声在院子里回荡。
周建明把主屋的木门整个敞开，从库房搬来几张长条木凳，对着院子里扬声喊了一嗓子：“江流、陈老、李锐，都进来吧，趁天还亮，合计合计往后的事。”
闻言与身边几人交换了个眼神，迈步走进屋。屋里已经坐了不少人，陈远廷正借着窗外斜射的霞光翻看周建明的实验笔记，指尖在标注能量波动曲线的页面上轻轻点着；凌雪站在墙角，用细软的布条细细擦拭长剑，银白色的剑身映着她沉静的侧脸；王倩则帮着周建明往火炉里添了块松柴，火苗“腾”地窜起半尺高，映得每个人的脸忽明忽暗，倒添了几分凝重。
“人齐了。”周建明拍了拍手上的灰尘，率先在主位坐下，粗糙的手掌在膝盖上摩挲着，“陈老，本来你们刚到，应该让你们多休息两天，但我是个急性子，现在雷达站人越来越多。这世道也越来越乱，光靠打猎采野菜不是长久之计，而且这雷达站地方太小，养活这么多人肯定是不行的。国华小兄弟！这趟出去见了不少事，先听听你的想法。”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落在江流身上。他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了敲，发出沉稳的“笃笃”声，片刻后沉声道：“我先说说眼下最要紧的几件事。第一，关于那黑色晶体。”他抬眼望向东北方，目光似乎穿透了木墙，落在雾气弥漫的山林尽头，“从矿洞残留的能量轨迹看，它没往雷达站来，按能量流动的方向推断，十有八九去了中心医院。那里异化能量最是浓郁，正好能满足它吞噬能量的本能。”
“中心医院……”李锐眉头瞬间拧成个疙瘩，刚毅的脸上露出毫不掩饰的忌惮，“那地方就是个活地狱，异化兽扎堆不算，还有那只母蛛——前几天在兵营让它跑了回老巢，那玩意儿控制着上百只异化兽，不好对付。”
“正是如此。”江流点头，语气愈发肯定，“医院里的异化兽几乎都受它控制，不解决掉这只母蛛，咱们在成光市寸步难行，更别说去中心区域探查。而且那里异化生物密集，正好能让咱们实战练兵，提升实力——尤其是小宇这样的年轻异能者，需要更多战斗来磨合异能，熟悉生死之间的节奏。”
林小宇闻言攥紧了拳头，指节泛白，脸上又是兴奋又是紧张，涨红了脸道：“华哥，我现在已经三级了！对付那些低阶异化兽根本不在话下，我才不怕呢！”
“好小子，有志气。”王倩笑着朝他扬了扬下巴，眼中满是赞许，随即话锋一转，看向江流又问，“那矿洞呢？虽然母晶炸了，你说能量晶石还在吗？”
“能量晶石肯定还有的！”江流的语气瞬间严肃起来，“矿洞表层是坍塌了，但深处的矿脉没断。能量晶石是异能者进阶的根基，也是驱动大型设备的核心，绝不能就这样落到净化者手里。我的建议是，回头先派小队去矿洞外围骚扰，让他们没法安心开采。等咱们这边站稳脚跟，再集中力量一举拿下那里，逐步清理通道、安全开采。”
陈远廷推了推鼻梁上的老花镜，镜片反射着跳动的火光，补充道：“能量晶石的原始辐射对普通人确实有害，但如果研究路子走对了的话，普通人或许能靠这能量晶石研究出来的衍生品激活异能，而且这晶石能做为高效能源核心。以后不管是武器、设备都有可能用到。可以说是战略资源。”
屋里静了片刻，木柴在火炉里“噼啪”爆响，显得格外清晰。凌雪忽然开口，声音带着一丝担忧：“那净化者首领呢？矿洞损失这么大，他不可能善罢甘休吧？”
提到“净化者首领”这几个字，屋里的气氛瞬间凝重得像要滴出水来。江流指尖的敲击停了停，沉吟道：“我怀疑他现在不在成光市。”
“不在？”周建明率先反问，眼里满是诧异，“矿洞是他的重要据点，出了这么大的事，他能不在？”
“他要搞献祭仪式，需要九颗灵珠。”江流解释道，目光扫过众人，“灵珠是天地能量长期凝结的精华，成光市经历过几次能量风暴，地表能量早就紊乱了，不可能孕育出这么多灵珠。他若想凑齐祭品，必然会去其他能量稳定的区域寻找。而且矿洞的母晶爆炸，能量波动这么大，他都没有出现，以他的行事风格，如果不是极其重要的事牵绊，肯定也不会不管不问，能让他现在最该做的是加快寻找灵珠的速度，而不是回成光市跟咱们耗。所以我觉得，我们还有时间，但这时间不会太多，最多半个月，他大概率会回来。”
凌雪这时忽然抬起头，若有所思地开口：“说起这首领，你们有没有线索？他到底是什么人？”她顿了顿，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我说说我的遭遇吧。异变前，我和我哥都是体温异常的人，比常人要低很多。当时有批穿着白大褂的人找上门，说能治好我们的‘怪病’，把我们骗到了中心医院。结果刚异变那天，我和我哥就觉醒了冰系异能，而且强度远超普通觉醒者。可我们刚觉醒就被隔离开了，我哥到现在下落不明。”
她的声音微微发颤，指尖无意识地收紧，攥得布条都起了皱：“冰魄，就是以我的血液为基础变异来的灵犬。所以我一直在想，这净化者首领到底是不是成光市的人？如果是，那他异变前的能量肯定极大，绝不可能是默默无闻之辈；而且我怀疑他早就知道会有异变，不然不会提前抓我们这些‘特殊体质’的人。如果他不是成光市的人，那他为什么偏偏选在这里？还是说我国很多城市都像我们这里一样？那他的最终目的到底是什么？”
凌雪的话像一块石头投进水里，激起层层涟漪。所有人都陷入了沉思，眉头紧锁，琢磨着这其中的关节。
江流指尖在刀柄上轻轻滑动，沉声道：“我也说说这几天收集到的信息。我们离开雷达站后，在城里遇到过两个净化者抓捕队的人，从他们嘴里撬出了‘祭祀’、‘灵珠’这些词。最初我以为教堂的主教黄琦就是首领，毕竟他一直在主持祭祀相关的事，可后来在炼狱实验室，黄琦为了阻止我们拿到资料，自爆了。出来后又再一个工厂仓库找到凌轩遗留的资料，但之后净化者还在追捕我们，那时我就肯定，首领另有其人，而且极其神秘。”
他顿了顿，语气多了几分笃定：“但我怀疑，这个首领异变前肯定有官方背景。你们想，异变刚发生时，秩序全乱了，他却能在短时间内组织起这么多异能者，建立起严密的抓捕网络，甚至控制了中心医院、矿洞这些关键据点——没有之前的人脉和资源积累，根本做不到。我猜，他可能是以前负责特殊项目的官员，或者是某个秘密机构的负责人。”
“官方背景……”周建明喃喃重复着，忽然一拍大腿，“你这么一说，我倒想起个人！异变前，成光市来了个负责‘特殊能源开发’的官员，叫张启明，级别不低，当时还来基地考察过，对能量波动异常敏感。异变后就没了消息，会不会……”
话没说完，但所有人都明白了他的意思。屋里再次陷入沉默，只有火炉里的木柴还在“噼啪”燃烧，映着众人凝重的脸。
就在这时，江流忽然抬眼，目光扫过众人：“还有！黄琦、黄磊，赵坤，你们在异变前有谁认识？”
“黄琦我知道。”周建明眉头皱得更紧，“异变前是城西教堂的主教，平时挺和善的，常给孤儿院捐物资，没人觉得他有问题。至于黄磊和赵坤……”
“黄磊是净化者影卫的副队长，。”李锐接过话头，语气凝重，“赵坤没见过本人，但听俘虏说，是负责抓异能者的头目，手段狠辣。”
陈远廷忽然“啊”了一声，像是想起了什么，翻到实验笔记的某一页，指着角落一行小字：“你们看这个，我前几天整理旧资料时发现的，异变前三个月，市医院有份‘特殊体质者观察名单’，负责人签名是‘赵坤’，所属部门写着‘特殊事务协调处’——这个部门，当时就是张启明分管的！”
众人的目光瞬间聚在那行字上，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黄琦、赵坤，再加上张启明，几条看似零散的线索，此刻竟隐隐连成了一条线。
“这么说，他们早就勾结在一起了？”王倩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手腕上的藤蔓不安地扭动着，“从异变前就开始布局了？”
江流指尖重重敲在桌子上，沉声道：“恐怕不止。黄琦在教堂主持祭祀，赵坤负责抓人，张启明统筹全局……这背后一定藏着更大的阴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