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昭谢偏着头,几乎不敢看她。
秦砚揉了揉眼睛,转过身去:“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我的身份的?”
“很早了。”
秦砚抚摸着学习桌,声音有一点颤抖:“这款学习桌是我刚当上鸿宇总裁的那一年初发布……”
“不是年初,是年末。”
夏昭谢很快纠正:“那年年末,新闻报道你们公司的高管自降薪资给员工发工资,然后好多人都去买你们的产品。”
夏昭谢抿抿嘴:“我当时大四,钱不多,只能买得起学习桌,还有你们的一代机。”
“所以是大四?”
夏昭谢望着她:“是……高三。”
秦砚脑子里的定海神针倒了,嗡的一声,惊涛骇浪在脑中汹涌。
回忆是最精准的芯片,轻松地就定位出来了。
秦砚:“是高三寒假开学前对吗?”
夏昭谢点头。
秦砚:“是…跟我分手前是吗?”
夏昭谢鼻尖一酸,又点头。
秦砚无力地坐回沙发上,惨然一笑,眼里噙着泪:“是谁告诉你的?萧文雨吗?”
夏昭谢止不住的摇头,“不是……不是。”
“那是谁?”
“是姜女士。”
秦砚拧着眉头:“你说什么?”
夏昭谢硬着头皮开口,“就是姜晓君女士。”
那段记忆对于夏昭谢来说,也是她痛苦的开始。
夏昭谢总以为当年的事情,已经忘得差不多,但是没想到,她记得好清楚,每一个字,姜晓君的每一个表情。
她全都记得。
秦砚的脸和姜晓君的脸重合在一起,夏昭谢破罐子破摔似得,把当年的事情全部都讲了出来。
秦砚忽然感觉她的声音从远处飘来,变得好陌生,让人分不清她的情绪。
听到姜晓君污蔑自己的时候。
秦砚的眼泪怔怔地落了下来,满心的委屈:“可是我没有赌博,不是我干的,她怎么能那么说……”
她的眼神空洞又迷惘,好像又回到了刚来北城的那个夜晚。
夏昭谢心疼极了,伸手去给她擦眼泪:“我知道,我知道,你不会的,我根本就没有相信她……”
“你有!”
秦砚红着眼睛,轻声地控诉:“你相信她了,不然不会跟我分手。”
夏昭谢闭着眼睛摇头,“我没有……”
她抖着声音,用尽了极大的勇气,“我说分手,是因为……因为我妈妈。”
以前夏昭谢艺考的时候,不仅仅素描厉害,她还喜欢背着小画板去画速写,她的瞬时记忆很好,每次只看一眼就可以用寥寥几笔勾勒出人物的形态。
当这种瞬时记忆成为本能,有时候会成为难以遗忘的伤疤。
“当时我进去的时候,血流了一地,我削铅笔的小刀就在她手旁边,她就躺在我的画上,很安静,我叫她,她就是不理我。”
秦砚反应过来,“不,昭昭……”
夏昭谢推开她的手,脑子里的画面一阵又一阵,她哑着嗓子:
“秦砚,你知道我当时在想什么吗?原来一滩血在一起,是不亮的,刀身是很干净的。”
夏昭谢泪流不止,语无伦次,“我画过好多人,可是我从来没有画我妈妈,那天我才发,她身子好小,可是她却能流了那么多血。”
秦砚抖着手,将人揽进怀里。
夏昭谢抵在秦砚肩膀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我……我每次,每次看到她手上的那道疤,我就忍不住想…如果,如果我不画画,如果我没有遇见你……你知道她说什么吗?她说我跟凛冬一模一样。”
秦砚心如刀割,伸手捂住了她的眼睛,“不一样的,昭昭,我们不想了,不想了。”
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滴入卷发之间,落到夏昭谢的鼻尖,混在一起,打湿了秦砚的肩头。
秦砚摁着毛茸茸的脑袋,她心里很清楚,两个人是不一样的,她以前见过凛冬,凛冬的羊毛卷是又粗又硬,朝脑后卷的。
可是夏昭谢的羊毛卷是软的,是四散的,自由潇洒的羊毛卷是控制不住的,可是它的主人却被困在这北石镇十年。
不知道过了多久,肩膀上的人不动弹了。
秦砚低头看了看。
夏昭谢哭得睡着了,秦砚小心翼翼地扶着她靠在沙发上,去房间里拿了被子,把人好好包裹起来。
秦砚坐回沙发边,偏着头看夏昭谢。
天已经黑了,黑夜是白天的缓冲带,无数念想在黑夜生根发芽。
夏昭谢睡得很安稳,因为她昨天晚上就没睡好,大概是一直在担心今天要坦白的事情。
卷发偷偷冒到夏昭谢鼻尖,被她呼吸吹得一跳一跳.
秦砚忍不住伸手卷住,一缕一缕地拨向后方,像是学生时代。
夏昭谢做数学题的时候,头发总是会乱跑。
有一次,夏昭谢正在写卷子,明明扎在脑后的头发总有一些调皮地冒出来。
她气呼呼地说要剃光头。
秦砚当时欲言又止:“最好不要了吧,我觉得你长发比较好看。”
夏昭谢扬起嘴角,“我知道,我开玩笑的,笨蛋。”
笨蛋。
是啊,她才是大笨蛋。
秦砚眼窝一湿,一开始以为她是读完了美术,却画不出头,所以转行当老师。
可是她错得离谱。
不知道夏昭谢复读的时候,一个人是怎么熬过来的?她会烦恼吗?她不会写的题,去问谁了呢?
当时跟夏青的关系也很僵硬,那夏昭谢还可以找谁诉说?
她本来是联考状元的,可是要去一遍一遍又一遍刷她不懂的题。
秦砚心里又恨又气,火气一股一股往上冒,夏昭谢以前有多痛苦,她现在就有多愤怒。
一开始秦砚没有反应过来,现在安静下来,细细想过。
姜晓君当年根本就没有回国,她是怎么可能去找夏昭谢的?
就算姜晓君回国了,第一时间找的也不是秦砚,而是他们夫妻俩的资产,朋友。
所以是夏昭谢被人耍了。
秦砚脸色沉得像乌云,她走到阳台上,拨通了裴茂的电话。
“喂?我有没有说过,让你少给我打电话,你小心被监听啊。”
“帮我查一个人,十年前在北城。”
裴茂在电话那边叫嚷起来,手底下的人被她吓了一跳。
“大姐,你有没有搞错?现在?我算是服了你了,谁啊?十年前北城的人多了去了,我怎么给你找啊?”
“很简单,跟现在的我长得一模一样。”
裴茂想笑,但是秦砚语气很认真。
“这个人务必要找到,不管用什么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