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逸把仪器交给布伦希尔德后，没有马上走。他在工坊门口站了几秒，手心还有一点发麻的感觉。那台探测器很烫，像是刚烧过一样。他知道影教不会只派一个人来，也不会只用一种方法。
他转身往翡翠之心深处走。
路越走越窄，空气也变得干了。墙上的灯从蓝色变成暗红色，光一闪一闪的。他过了三道门，每一道都扫了他的身体和魔力，确认是他才打开。
文献室在地下第七层。
门一开，就看见艾莉安娜趴在石桌上。她两只手撑着桌子，指尖连着淡绿色的光线，那些光线连到一张破纸上。纸的边缘发黑，像被火烧过，又像烂掉了。她额头出汗，呼吸有点急，手指也在抖。
段逸走到她身后，把手放在她背上。
一股暖流从他掌心传过去。这是生命之种的力量，不伤人，只是帮她撑住。艾莉安娜的身体松了下来，呼吸也慢慢稳了。
“还能坚持吗？”他问。
“能。”她说，“再给我一点时间。”
她闭上眼，绿光变得更亮。那些线在纸上爬动。突然，纸角裂开一条缝，冒出一缕灰烟。艾莉安娜猛地睁眼，手一抖，绿线差点断了。
段逸加大力度。
灰烟碰到绿光就缩回去，又被压进纸里。艾莉安娜深吸一口气，继续。
几分钟后，她终于放手，整个人靠在椅背上。脸色有点白，但眼神清楚。
“我读完了。”她说。
段逸拉过椅子坐下。“说吧。”
“仪式要三样东西。”她声音有点哑，“第一是生命能量，不是普通魔力，是要活的东西发出的生命波动，越多越好。第二是古老血脉，必须是远古兽人族的后代，血越纯越好。第三是深渊符号，刻在祭坛上，用来打通通道。”
段逸看着她。“这仪式做什么用？”
“召唤。”她说，“不是普通的那种。它会撕开一层屏障，让深渊里的东西直接过来。不是请它，是硬闯进来。”
段逸没说话。他回想之前的线索。
米娅画过的图——烧掉的森林、倒下的宫殿、沙漏一样的山。还有她梦里的虫子，大大的，有很多腿。他以为那是她害怕才梦见的，现在看，可能是预知。
他又想起米娅手臂上的符文。那天他亲手画的，亮起时她的眼神很安静。但如果有人知道她是谁，知道她的血……
他抬头：“你说的圣地，在哪？”
艾莉安娜停了一下。她拿炭笔在桌上画了个形状，简单几笔，能看出是个山谷，两边是断开的山。
“这里。”她点了北边，“破碎山脉北边。地图上没有标，因为那里早就废了。树人都不去，说风里有死气。”
段逸看着那个点。
离他们基地不到四十公里。中间没有高山，只有几个废弃矿坑和干河床。如果是影教的人，轻装前进，三天就能到。
新月就在三天后。
他站起来，在屋里走了几步。脚步声在墙上回响。他停下，看向艾莉安娜。
“你能阻止这个仪式吗？”
“不能阻止。”她说，“但我可以干扰。只要提前布阵，就能切断能量，让它失败。”
“怎么做？”
“要用自然魔力做基础。”她说，“我会用世界树碎片当核心，加上月露草、晨星苔这些材料做阻断环。阵法启动后，得有人一直供能，至少十二小时。”
段逸点头。“材料够吗？”
“月露草只剩三株，不够。晨星苔可以种，但时间来不及。世界树碎片……有一小块，是银龙留下的，我一直没动。”
“全拿出来。”他说，“仿生月露可以用林语者种的代替，星铁矿粉也能导魔。你先画图纸，我让工兵准备运材料。”
艾莉安娜看他一眼。“你不调军队去守那里？”
“不去。”他说，“我们现在最大的问题是不知道敌人在哪。雷克斯在边境集结，影教的人从地下冒出来，碎岩被抓了，但他背后还有人。如果我们把主力调走，别人就会趁机打进来。”
他顿了顿。“而且我不确定米娅是不是已经被盯上了。如果影教知道她的身份，他们会故意引我们过去，然后在路上埋伏，或者直接打基地。”
艾莉安娜低头，手指轻轻敲桌子。
“你是对的。”她说，“我们现在最怕的就是暴露她的位置。但她也不能一直待在阳光房，万一……”
“我已经改了巡逻路线。”段逸打断她，“幽影斥候队长接到命令，阳光房周围五十米内每小时换一次岗，所有人靠近都要验证身份。大地力士也在附近埋了三层警戒桩，有人强行突破就会报警。”
他看向桌上的破纸。“你现在就开始准备法阵。我要你做到两点：第一，七小时内搭好初步结构；第二，设计一个能移动的版本，万一地方暴露，可以快速转移。”
艾莉安娜站起来，走到墙边柜子前。她打开锁，拿出一个木盒。里面是一片发光的树皮，还有几株干植物。
她把东西摆上桌。
“我需要安静。”她说，“接下来六小时不能被打扰。”
“我知道。”段逸说，“有事我会通知你。你自己注意，撑不住就停下。”
她点头。
段逸最后看了眼桌上的材料，转身离开。
走廊灯光昏暗。他一边走一边打开精神链接，调出子体分布图。灵田区、仓库、中层通道、阳光房……所有重要区域都有标记。他把阳光房的安保等级调到最高，又给幽影斥候队长发了一条加密消息：任何没登记的人靠近米娅那边，立刻控制并上报。
他刚走出通道口，通讯水晶震了一下。
是布伦希尔德的消息：第二批零件好了，第一批五台设备明天中午前能组装完。
他回了一句“按计划推进”，然后停下。
他抬头看天花板。那里有个小监控水晶，外面涂了伪装。他盯着看了两秒，确认没异常信号。
然后他走向指挥台。
主屏幕显示各区域实时数据。西北矿道口的探测器正常，信号稳定。东南旧矿道入口的情绪感应没报警。雷克斯营地的热源数量没变，但燃料消耗加快，说明他们在准备行动。
他坐下，开始整理新任务。
七个待命的工兵子体在列表里闪。他选了三个，输入指令：去东区仓库，拿林语者种的仿生月露，送到地下七层文献室，交给艾莉安娜。
任务提交成功。
他盯着屏幕，手指停在确认键上。
突然，他感觉不对。
不是警报，也不是能量变化。是生命之种的反馈——某个子体状态延迟了一下。不到一秒，很快就恢复了。
他立刻调出那个子体信息。
GL-887，夜巡组成员，位置在阳光房西侧十五米。健康值正常，心跳正常，任务进度98%。
他放大监控画面。
那个子体站在拐角，背对镜头。动作很慢，像是在检查墙上的符文接口。但它右手垂下的角度不对，比平时低了五度。
段逸的手指停在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