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了这狗屁系统？”我重复着这句话，声音在狭小的包间里显得空洞又颤抖。窗外的霓虹灯光透过脏污的玻璃，在他脸上投下变幻不定的色彩，那双眼睛里的疯狂几乎要溢出来。
“不然呢？”江驰扯出一个近乎狰狞的笑，“等死？还是指望哪个路过的大发慈悲把我们代码修好？”他猛地一拍桌子，震得显示器嗡嗡作响，“从我们弄死顾宸风那一刻起，就没回头路了！要么它弄死我们，要么我们……”
他没说完，但意思赤裸裸地摆在空气里，带着硝烟和铁锈的味道。
我闭上眼，海水冰冷的窒息感和刚才那瞬间心脏炸开的灼热感交替涌现。再睁开时，眼底那点残存的惶惑被压了下去，只剩下破釜沉舟的冷硬。
“怎么找？”我问。
江驰眼神亮了一下，像是终于等到猎物踏入陷阱的猎人。他重新坐回去，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敲击，调出一个极其简陋、仿佛随时会崩溃的黑色界面，上面流动着无数绿色的代码和乱码一样的符号。
“顾宸风死了，但他留下的‘数据残渣’还在。这个世界强行修复了表面，但底层肯定有裂缝，有还没清理干净的‘缓存’。”他一边操作一边说，语速极快，“我刚才试了试，用了一点……非正常手段，捕捉到一点异常的数据流向，很微弱，指向城西的老工业区，具体位置……妈的，干扰太强了。”
他烦躁地抓了把头发：“需要更精确的坐标，或者一个‘信号放大器’。”
他的目光落在我身上，意有所指。
我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我，或者说我身上这个刚冒出来的诡异印记，可能就是那个“放大器”。
“你想拿我当诱饵？”喉咙有些发干。
“是钥匙。”他纠正道，眼神坦诚得残酷，“也只有你能当这把钥匙。刚才它被动触发就有那种效果，如果主动引导……”
他没说下去，但我们都清楚风险——可能引来更可怕的清算，也可能在我彻底失控前找到源头。
“怎么做？”我听到自己平静地问。
江驰从口袋里摸出一个东西，不是烟，而是一个看起来极其粗糙的、用电路板和不明金属片胡乱焊接起来的简陋装置，只有U盘大小，一端是尖锐的探针。
“我自己瞎捣鼓的，‘灵感’来自上辈子看的那些乱七八糟的小说。”他扯了扯嘴角，似乎想笑但没笑出来，“理论上，它能捕捉和放大特定的能量波动，特别是……和你刚才散发出来的那种类似的‘异常波动’。”
他把那装置递给我，冰凉的金属硌着掌心。
“需要你的血，一点点，滴在探针上。然后，尽量去回想刚才那种感觉，愤怒，恐惧，或者 whatever（无论什么）能让你‘发热’的情绪。”他指导着，声音绷紧，“我会试着用这个捕捉信号源，锁定位置。”
这是赌博。赌注是我们的命。
我看着手里这个粗陋得可笑的“设备”，又看看江驰屏幕上那些疯狂跳动的字符。荒谬感再次袭来，但我们已无路可走。
没有犹豫，我用那尖锐的探针刺破了指尖。殷红的血珠渗出，滴落在金属表面。
滋——！
一声轻微的、仿佛电流窜过的声音响起。那滴血没有滑落，反而像是被吸收了一样，迅速渗了进去，简陋的装置表面闪过一层极淡的、不祥的红光。
几乎是同时，我锁骨下方的皮肤又开始隐隐发烫！
我闭上眼，拼命回想巷子里那一刻的绝望和杀意，回想海水灌入肺部的冰冷，回想顾宸风那双冰冷的眼睛……心脏再次剧烈跳动，那股灼热的力量似乎被唤醒，开始在我体内蠢蠢欲动，寻找着出口。
“有了！”江驰低吼一声，双手在键盘上快出了残影，“信号变强了！坚持住！它在试图定位……干扰很大……妈的，像个巨大的噪音源……”
屏幕上的绿色代码疯狂滚动，最终猛地定格在一个不断闪烁的、扭曲的坐标上，旁边配着一张模糊的卫星地图——那是一片早已废弃多年的庞大厂区，位于城市最边缘，地图上甚至标注着辐射警告的陈旧图标。
“就是这里！”江驰猛地站起身，抓起背包，“老工业区，第三废弃冶炼厂核心区！”
他眼神灼灼地看向我：“感觉怎么样？”
那股力量正在缓缓褪去，留下更深的疲惫和一种被掏空的感觉。我白着脸点头：“还撑得住。”
“走！”他拉开门，外面的喧嚣瞬间涌入。
我们冲出网吧，拦了辆出租车，报出那个足以让任何正常司机拒载的地名。江驰甩出一沓现金，司机才勉强闭上嘴，一脚油门朝着城市边缘驶去。
越靠近目的地，周遭越是荒凉。路灯昏暗残缺，废弃的厂房像巨兽的骸骨匍匐在黑暗中。空气中的尘埃都带着铁锈和化学试剂残留的刺鼻味道。
出租车死活不肯再往前，把我们扔在了一片彻底漆黑的区域边缘。
“就是前面了。”江驰拿出手机照明，光柱划破黑暗，照出前方扭曲断裂的大门和后面更加深邃的阴影。风穿过锈蚀的钢架，发出呜咽般的怪响。
这里安静得可怕，连虫鸣都没有。
我们翻过倒塌的围墙，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地图标注的核心区域摸去。脚下的地面混杂着碎砖、硬化的工业废料和不知名的粘稠液体。
越往里走，那种被窥视的感觉就越发强烈。空气也变得越来越“粘稠”，呼吸都有些费力。
突然！
我锁骨下的印记猛地灼烧起来！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剧烈！
“呃！”我痛哼一声，捂住胸口跪倒在地。
几乎在同一时间，前方巨大的、锈迹斑斑的熔炉阴影里，传来一阵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地面的声音。
一个“东西”，缓缓地、僵硬地挪了出来。
它大致保持着人形，但全身都是由锈蚀的金属管道、断裂的齿轮、扭曲的钢板胡乱拼接而成，缝隙里还滴落着黑色的、油状的粘液。它的“头”是一个巨大的、缓慢转动的老旧雷达盘，上面布满了猩红色的光点，正齐刷刷地聚焦在我们身上。
没有眼睛，却让人感到被无数道冰冷的目光穿透。
它拖着一根粗大的、仿佛脊椎骨般的黑色电缆，所过之处，地面留下腐蚀的痕迹和滋滋的电流声。
【发现……异常单元……编号……紊乱……执行……清理协议……】
一种混合着电流杂音和金属摩擦的、非人的语调，直接在我们脑海中响起！
江驰猛地把我往后一拉，脸色前所未有的凝重：“……这他妈是什么鬼东西？！”
那金属怪物抬起了由液压杆组成的“手臂”，前端迅速变形，组合成一个闪烁着高压电弧的钻头！
【清除——】
它猛地冲了过来，速度快得惊人，沉重的身体踩得地面震动！
“躲开！”江驰推开我，自己则狼狈地滚向另一边，原先站立的地面被钻头砸出一个冒烟的大坑！
攻击落空，怪物头颅上的雷达盘红光大盛，似乎更加“愤怒”。它扭转身体，关节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再次锁定江驰！
江驰咒骂着，不断借助废弃的设备躲避，但那怪物的攻击毫无规律，力量大得可怕，每一次闪避都惊险万分！
我趴在地上，心脏狂跳，锁骨下的灼痛几乎让我晕厥。看着江驰被逼得险象环生，看着那冰冷的、纯粹的杀戮机器……
不行！
不能死在这里！
一股极致的愤怒和求生欲猛地冲垮了恐惧的堤坝！
“啊——！”我尖叫出声，不是害怕，而是宣泄！
那股灼热的力量再次从心脏炸开，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汹涌！暗红色的印记在我皮肤上浮现，发出刺目的光芒！
嗡——！
无形的波纹以我为中心再次猛烈扩散！
这一次，效果更强！范围更大！
那金属怪物的动作瞬间陷入了极其明显的凝滞！它挥舞的钻头、迈出的机械腿，甚至雷达盘上闪烁的红光，都变成了慢动作！
虽然只有短短一瞬，但对江驰来说，足够了！
他眼中凶光毕露，抓住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如同猎豹般扑了上去！他没有试图攻击那坚硬的金属外壳，而是目标明确——扑向了怪物身后那根粗大的、仿佛生命线般的黑色电缆！
他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把巨大的、用来切割金属的液压钳（他出来时背包里到底装了些什么？！），用尽全身力气，对着那电缆最脆弱连接处，狠狠剪了下去！
咔嚓——嘣！！！
刺眼的电火花爆开！如同小型爆炸！
那怪物发出一声尖锐到超越人耳接收范围的啸叫！整个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雷达盘上的红光疯狂乱闪，最终彻底熄灭！
轰隆！
巨大的金属身躯失去了所有动力，重重地砸在地上，溅起一片污浊的泥水，再也不动了。只有残存的电流在断裂的电缆断口处滋滋作响。
波纹效应消失。
我脱力地瘫软下去，大口喘息，眼前阵阵发黑。
江驰丢掉液压钳，走过来，脚步有些虚浮。他脸上沾着油污和血迹，眼神却亮得惊人。他把我拉起来，目光落在我锁骨下那渐渐隐去的印记上，又看向地上那堆废铁。
“看来……”他喘着气，扯出一个劫后余生的、带着极度兴奋的笑，“我们找到‘后台’的看门狗了。”
他踢了一脚那怪物冰冷的残骸。
“而且，我们好像……真的能黑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