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二院老住院部的夜班,总被一层化不开的阴冷笼罩。消毒水的刺鼻气味穿透口罩,混着老建筑特有的霉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腐朽气息,在寂静的走廊里弥漫。我叫宋佳,是内科的夜班护士,在这里工作了五年,见过太多生离死别,可那个深秋的午夜,病房里那双陌生而诡异的眼睛,还有那股刺骨的阴冷,成为了我这辈子都无法磨灭的噩梦。
老住院部是上世纪七十年代的建筑,没有电梯,狭窄的楼梯被岁月磨得发亮,走廊两侧的墙壁上布满了斑驳的水渍,有的地方甚至析出了白色的盐霜。声控灯是后来加装的,却时常失灵,走着走着就会突然熄灭,只留下应急灯微弱的绿光,在黑暗中勾勒出病房门的轮廓,像一个个张开的黑洞。
那天是我值大夜,从凌晨十二点到早上八点。前半夜还算平静,只有两个病人的血压出现过轻微波动,处理后很快稳定。到了凌晨三点多,整个病区彻底安静下来,病人大多陷入深度昏迷或沉睡,只有心电监护仪偶尔发出的“滴滴”声,还有走廊里老旧钟表“咔哒咔哒”的声响,在空旷的空间里回荡,像是永不停歇的催命符。
按照惯例,我开始进行午夜巡视。手里拿着手电筒,轻轻推开每一间病房的门,查看病人的情况。走到306病房时,我下意识地放慢了脚步——这间病房里住着一位特殊的病人,李建国,七十多岁,脑溢血后遗症导致半身不遂,而且伴有严重的认知障碍,平时大多时间都在昏睡,连自己的儿女都不认识,更别说自主坐起来了。
我轻轻推开虚掩的病房门,一股比走廊更浓重的阴冷气息扑面而来,让我打了个寒颤。应急灯的绿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勉强能看清病房里的景象。李建国的老伴趴在床边睡着了,发出轻微的鼾声,而病床上的李建国,竟然直直地坐了起来!
我心里一惊,手里的手电筒差点掉在地上。他坐得笔直,后背没有依靠任何东西,上半身挺得僵硬,像是被人用铁丝固定住了一样。更诡异的是,他的头微微歪向一侧,眼神空洞,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像是一尊没有灵魂的雕塑。
“李大爷?”我试探性地轻唤了一声,声音压得极低,生怕吵醒他的老伴。
李建国没有任何回应,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仿佛没有听到我的声音。他的呼吸均匀,胸口没有明显的起伏,不像是清醒的状态,更像是陷入了某种深度的梦魇。
我蹑手蹑脚地走到病床边,仔细观察着他的状态。他的眼睛睁得很大,瞳孔涣散,没有焦点,确实是无意识的状态。可一个半身不遂、认知障碍的老人,怎么会突然自己坐起来?而且坐得如此笔直,完全不符合他的身体状况。
“李大爷,您醒醒?”我又轻轻喊了一声,伸出手,想试探着触碰他的肩膀,看看能不能让他躺下来。
就在我的手指即将碰到他肩膀的瞬间,李建国的头突然猛地转了过来,眼睛直直地看向我!
那一瞬间,我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血液仿佛在瞬间凝固了。
他的眼神变了。不再是之前的空洞涣散,而是充满了一种陌生、冰冷、甚至带着一丝戏谑的诡异光芒。那不是李建国平时的眼神,甚至不像是人类该有的眼神——瞳孔收缩成一个黑点,眼白泛着淡淡的青灰色,眼神里没有任何温度,像是在看一件没有生命的物品,又像是在审视一个闯入者。
一股刺骨的阴冷气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瞬间包裹了我,让我感觉像是掉进了冰窖里,手脚冰凉,连呼吸都变得困难。我能清晰地感觉到,这股气息不是来自病房的寒冷,而是来自他的身体,来自那双诡异的眼睛。
我们四目相对,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我僵在原地,动弹不得,手里的手电筒掉在地上,光线散乱地照在他的脸上,更凸显出那双眼睛的诡异。他的嘴角似乎微微上扬,勾起一抹极其细微的、带着恶意的微笑,像是在享受我的恐惧。
我想尖叫,想转身逃跑,可身体像是被钉在了原地,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发不出任何声音。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看着那双不属于李建国的眼睛,感受着那股深入骨髓的寒意。
他的老伴似乎被我们之间诡异的气氛惊醒了,迷迷糊糊地抬起头,揉了揉眼睛:“小宋护士?怎么了?”
就在她说话的瞬间,李建国的眼神突然恢复了之前的空洞涣散,头微微一歪,身体向后倒去,重重地摔在枕头上,发出一声轻微的声响。那股刺骨的阴冷气息也瞬间消失了,像是从未出现过一样。
我猛地回过神来,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浑身不停地发抖。“大……大妈,”我声音带着颤抖,“李大爷……他刚才自己坐起来了。”
李建国的老伴愣了一下,随即摇了摇头:“不可能啊,他半身不遂,怎么可能自己坐起来?小宋护士,你是不是太累了,出现幻觉了?”
我想解释,想告诉她刚才发生的一切,想描述那双诡异的眼睛,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来。刚才的一切太过诡异,太过恐怖,说出来恐怕只会被当成是我精神失常。
我捡起地上的手电筒,勉强笑了笑:“可能……可能是我看错了吧。大妈,您再睡会儿,我再去别的病房看看。”
说完,我几乎是逃一样地离开了306病房,反手关上了门。走廊里的声控灯不知何时亮了起来,惨白的光线照亮了走廊,却驱散不了我心里的恐惧。刚才那双眼睛,那股阴冷气息,在我的脑海里反复回放,让我浑身发冷。
我再也没有心思继续巡视,跌跌撞撞地跑回护士站,瘫坐在椅子上。值班医生张哥看到我脸色苍白,浑身发抖,连忙问:“小宋,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我把刚才在306病房的经历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张哥的脸色也渐渐变得凝重起来。“你确定你没看错?”他皱着眉头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