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间,我去给其他患者换药,路过3床门口时,下意识地放慢了脚步。就在这时,我隐约听到了一阵极其轻微的、稚嫩的哭声,像是从病房里传来的,又像是从门缝里钻出来的,若有若无,却清晰地传入我的耳中。我吓得浑身一僵,快步离开了那里,再也不敢停留。
天快亮的时候,雨渐渐停了。张叔的精神状态依旧很好,只是不再对着空气说话了,他靠在床头,闭上眼睛,像是睡着了。我松了一口气,以为这场诡异的“幻觉”终于结束了。
可就在我准备去叫醒张叔,让他吃点东西的时候,他突然睁开了眼睛,眼神直直地看向我,语气平静地说:“护士妹妹,那位穿红衣服的大姐和那个小孩,走了。”
“走了?去哪里了?”我下意识地问。
“不知道,”张叔摇了摇头,“他们说,要去一个没有痛苦的地方。那位大姐还跟我说,谢谢你照顾我,让我好好治病,早点回家。”
我心里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那位穿红衣服的老太太,生前因为子女不在身边,一直是我们轮流照顾她的饮食起居,她总是很客气,每次我们帮她翻身、喂饭,她都会说“谢谢”。而那个小男孩,每次看到我们,都会露出天真的笑容,喊我们“护士姐姐”。
难道,他们真的没有离开,而是一直停留在IcU里,直到天亮,才安心地离去?
天亮后,我交接完工作,没有立刻回家,而是找到了护士长。护士长在IcU工作了十几年,知道很多不为人知的事情。我把昨晚的经历告诉了她,护士长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你说的是3床的张叔?还有穿红衣服的老太太和蓝色小褂子的小男孩?”护士长的声音带着颤抖。
“是啊,护士长,您是不是知道什么?”我连忙问。
护士长点了点头,压低声音说:“IcU里,确实有很多我们无法解释的事情。尤其是那些带着遗憾或者不舍离开的人,他们的魂魄,有时候会暂时停留在生前待过的地方,尤其是像张叔这样长期使用镇静剂、意识模糊的人,更容易看到他们。”
“那……那他们为什么会找上张叔?”我颤抖着问。
“可能是张叔刚停药,意识还处于模糊状态,阳气较弱,容易被这些魂魄靠近,”护士长叹了口气,“也可能是他们太孤独了,想找个人说说话,或者是想得到一些安慰。那位老太太无儿无女,走的时候肯定很孤独;那个小男孩那么小,肯定很害怕,想找个人依赖。”
我终于明白了,张叔看到的,并不是幻觉,而是那两位逝去患者的魂魄。他们因为孤独和恐惧,暂时停留在了IcU里,而张叔,成为了他们唯一能“交流”的对象。
后来,张叔的身体恢复得很好,没过多久就转出了IcU。出院前,他还特意找到了我,说:“护士妹妹,那天晚上的事情,不是我胡说的,我真的看到了。那位大姐和那个小孩,都很可怜,希望他们在另一个世界,能过得好一点。”
我点了点头,眼眶湿润了。我告诉他:“我相信你,他们一定会过得很好的。”
这件事之后,我很长一段时间都无法释怀。每当我值夜班,路过3床的病房时,都会下意识地放慢脚步,心里充满了敬畏。我常常想,那位穿红衣服的老太太和那个蓝色小褂子的小男孩,是否真的已经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归宿,是否已经在另一个世界,没有了痛苦和孤独。
IcU的灯光依旧惨白,仪器的运转声依旧日夜不息。这里每天都在上演着生离死别,每天都有生命在挣扎,也有生命在流逝。我知道,那些带着遗憾和不舍离开的魂魄,或许还会暂时停留在这个地方,寻找着一丝慰藉和温暖。
而张叔的经历,也让我对生命有了更深的敬畏。我们总以为,死亡是生命的终点,却不知道,对于一些人来说,死亡或许只是另一种形式的开始。那些看似诡异的现象背后,往往都藏着一段段不为人知的悲伤故事,一份份未了的牵挂。
现在,每当我遇到因停药而出现精神症状的患者,我都会格外耐心地安抚他们,认真倾听他们的“胡言乱语”。我知道,或许他们看到的,并不是幻觉,而是另一个世界的“居民”,在向我们传递着他们的悲伤和不舍。
那个暴雨倾盆的午夜,3床病房里的红衣魅影和稚魂徘徊,成为了我心中永远的记忆。它让我明白,生命是脆弱的,也是神圣的。我们应该珍惜当下,敬畏生命,用自己的专业和善良,去守护每一个宝贵的生命,让他们在生命的最后时刻,感受到温暖和尊严,没有遗憾地离去。
IcU的故事还在继续,生离死别依旧每天上演。可我知道,那些逝去的灵魂,并没有真正离开,他们化作了IcU里的一缕清风,一束阳光,默默地守护着这里的每一个人。而我们,也会带着这份敬畏和温暖,继续在这个距离死神最近的地方,与生命同行,与希望同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