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大明洪武年间,应天皇宫,坤宁宫。
朱雄英的病情大幅度好转,高热已退,身上的疱疹显着消退。
他甚至能靠在软枕上,小口喝着马皇后亲自喂的清淡米粥。
太子妃常氏坐在榻边,眼圈仍是红的,但眉宇间的绝望已被喜悦取代。
她不时望向马皇后的目光里,充满了感激。
孙儿病情稳定,马皇后心中那块最重的石头悄然落地,紧接着升起的,
便是对那位赐下“神药”、几乎再造之恩的“先生”,必须当面致谢的强烈念头。
她开始有条不紊地准备谢仪。
就在她轻声吩咐宫人准备各类礼物时,殿外传来熟悉的脚步声,以及太监压低嗓音的禀报:
“皇上驾到——太子殿下驾到——”
朱元璋身着常服,大步走入,眉宇间带着连日忧心后的松弛,但帝王的威仪依旧。
朱标紧随其后,面色虽有些苍白憔悴,眼神却亮了许多。
太子妃连忙起身行礼。
“雄英如何了?”
朱元璋径直走向床榻,声音刻意放轻。
他仔细看了看孙儿的脸色,又探手摸了摸额头,紧绷的下颌线条终于缓和下来:
“嗯,确是见好了。天佑我大明,也多亏了妹子你啊…”
朱元璋看向马皇后,眼神复杂,甚至还有一丝,只有马皇后能看懂的后怕。
“父皇,母后,”
朱标深深一揖,声音微哑:
“儿臣…儿臣代雄英,谢父皇母后连日操劳,更谢母后求得神药,救雄英性命!”
“标儿快起,一家人何须如此。”
马皇后扶起儿子,温言道:
“雄英好转,我这心里也才算落了地。只是这救命之恩,非同小可。”
朱元璋在榻边坐下,握着孙儿的小手,沉声道:
“妹子,你昨夜与咱说的那‘万衢界’之事,咱思量了一夜。
此事实在玄奇,若非英儿这病好得如此之快……咱本是不全信的。”
他顿了顿,目光担忧的看向马皇后:
“但那药,确有其效。你如今要去当面致谢,咱……也准了。”
“重八,”
马皇后走到他身边,语气坚定:
“我知道你担心。但那位陆先生,神通广大,却无恶意。
若非他赐药,英儿此刻如何,你我心中清楚。
此等恩情,若不亲自道谢,我心难安,亦有失我大明礼数。再者,”
她微微压低声音:
“此人能跨越虚空送来对症神药,其能远超我等想象。
与之交好,纵不图什么,至少结个善缘,未必不是大明之福。”
朱元璋沉默片刻,他多疑,却也知轻重,更信任妻子的判断。终于,他重重一点头:
“好!你去!带上厚礼,显我大明诚意。但…”他握住马皇后的手,力道有些重:
“务必小心,若觉不妥,立刻返回!咱让锦衣卫…”
“重八,”
马皇后反手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止住了他的话头:
“那种地方,锦衣卫如何跟去?
你且宽心,那位先生若要害我,何须如此周折?
我去去便回,只是当面致谢,陈明心意即归。”
朱元璋也知道这个道理,只是关心则乱。
他松开手,转向朱标:
“标儿,你母后为你儿子去冒险,你可有话说?”
朱标立刻躬身,恳切道:
“母后大恩,儿臣粉身碎骨也难报。
儿臣知此事玄奇,母后亲身涉险,儿臣…儿臣心中实在不安。
但儿臣亦知,此等大恩不可不谢。
只求母后千万保重自身,若有任何差遣或需家中配合之处,儿臣万死不辞!”
他言辞真挚,充满了对母亲的担忧与敬爱。
太子妃常氏也盈盈下拜,泪光点点:
“母后为雄英舍身犯险,儿媳…儿媳不知何以为报,唯愿母后平安归来,
儿媳与太子、雄英,当日夜为母后祈福。”
看着儿子儿媳如此,马皇后心中温暖,也更添了几分决心。
她扶起太子妃,对朱元璋和朱标道:
“你们的心意,我明白。
此去虽入奇境,但我观那位陆先生并非恶类,且有信物(玉佩)指引,当是无虞。
宫中之事,重八你多费心,标儿好生休养,照顾好几弟妹和雄英。我料此行不会太久。”
她又细细叮嘱了朱雄英后续调养的几处关键,这才对心腹宫人道:
“将备好的礼物抬至偏殿静室。”
然后转向家人:
“我便在那边静室,依陆先生所传之法尝试前往。你们不必相送,更不必惊扰旁人。”
朱元璋深深看了妻子一眼,终是点了点头,沉声道:
“咱就在这坤宁宫等着,等你回来,亲眼看着雄英痊愈。”
朱标与太子妃亦是深深行礼,目送马皇后带着宫人,从容走向偏殿。
偏殿静室中,礼物已齐备。
马皇后让宫人退至门外严守,她独自立于室中,最后检查了一遍心意——
既有无价的珍宝,也有她亲手挑选、代表皇家诚意的贡物,还有一些特意准备的点心…
一切妥当,她取出那枚温润的玉佩,握在掌心,闭目凝神,将拜访的请求,注入其中。
玉佩散发出柔和的光芒,她面前那处虚空,如水纹般荡漾开来…
就在马皇后于坤宁宫静室激发玉佩的同时,万衢界内,陆怀瑾已经通过“万象”收到了访问请求。
“马皇后要亲自过来道谢?倒是位重情守礼、果敢有魄力的贤后。”
陆怀瑾微微一笑,略作思忖,便将见面地点定在了万衢中京坊顶层的观景台。
此处视野开阔,景色壮丽,既能展现万衢界的气象,又不失私密与雅致。
“万象,稍后引导马皇后直接至此。”
【指令确认。】
不多时,观景台边缘的空间泛起一阵涟漪,身着常服却难掩雍容气度的马皇后,从中踏出。
瞬间的恍惚后,她稳住了身形,目光立刻被眼前奇景所摄——
脚下是宛若仙家宫阙的繁华街市,和那棵流光溢彩的巨树,远处空间边际雾气氤氲。
但她迅速收敛心神,视线落在了不远处含笑望着她的青衫男子身上。
马皇后没有丝毫犹豫,快步上前,依最郑重的礼仪深深下拜:
“大明马氏,拜见先生!
先生赐下神药,活我孙儿朱雄英性命,恩同再造。
马氏无以为报,谨代表大明朱家,叩谢先生大恩!”言辞恳切,情深意重。
陆怀瑾赶紧虚扶一下:
“皇后不必多礼,请起。
太孙转危为安,便是最好。陆某不过恰逢其会,略尽绵力罢了。”
他引马皇后至茶桌旁坐下。
马皇后起身,却并未立刻落座,而是从袖中取出一份以明黄锦缎书写的礼单,双手奉上:
“先生高义,施恩不望报。
然我朱家受此大恩,若无一物以表寸心,实在于心难安,亦有失礼数。
些许薄礼,皆是人间之物,或有不妥,万望先生笑纳,聊表感激之情。”
她话语得体,充分表达了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