熔了。
这两个字，像两块冰，砸在死寂的院落里。
凤九跪在那堆冰冷的金属中央，身体最后一次剧烈地颤抖，随即彻底僵住。
她认命了。
缓缓抬起手，准备催动仙皇道果中仅存的那丝灵力，去点燃那堆曾象征她一切荣耀的废铁。
“不准！”
一声嘶哑尖叫撕裂空气！
不等凤九反应，一道白影从石墙边猛冲过来，一把攥住她即将发力的手腕。那力道大得惊人，几乎要捏碎凤九的腕骨。
凤九愕然抬头，对上了一双布满惊惶的眼睛。
林凡也转过身，脸上依旧没有任何情绪，只有纯粹的、属于研究者的冷漠。
“理由。”
他吐出两个字，一步步走向苏清影，每一步都像踩在人心最脆弱的鼓点上。
“你的反应，超出正常阈值了。”
他停在苏清影面前，那双眼睛像两把手术刀，试图剖开她所有的伪装。
“从我提到‘雷’和‘电’开始，你的心率、呼吸、肌肉紧张度全部出现异常。现在，甚至不惜破坏你自己编造的‘夫妻’剧本，也要阻止我。”
他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却比任何质问都来得致命。
“你在害怕什么？”
林凡身体前倾，距离近到几乎能闻到她身上清冷的气息。
“还是说，这雷电……”
他停顿了一下，用一种陈述科学推论的口吻，问出了最诛心的问题。
“会让我记起某些，你不希望我想起来的东西？”
轰！
苏清影感觉自己的魂海被这句话当场炸穿。
第一世，他为她挡下灭世天谴，在她面前化作飞灰的画面，带着灼烧神魂的剧痛，不受控制地翻涌上来。
她精心编织的所有谎言，在这一刻，被他用属于他自己的那份绝对理性，撕了个粉碎。
一股浓重的血腥味猛地从喉咙深处涌上，是道心被撕裂的泣血。她死死咬住舌尖，用剧痛强迫自己将那口血混着唾液咽了回去，铁锈味在整个口腔里炸开。
她不能让他引雷。
绝对不能。
那会直接引动他道体深处，那与天谴同源的，早已沉睡的毁灭法则！一旦被唤醒，他会当场爆体而亡！
她的大脑在崩溃的边缘疯狂运转，寻找着唯一的一线生机。
终于，她抬起头，迎上那双解剖万物般的眼睛。
“你误会了。”
她的嗓音恢复了平稳，却平得像一片死水，透着一股散不尽的凄凉。
“我只是……怕你再出意外。”
“此地规则诡异，你我皆是凡人之躯，强行引动天雷，和找死没区别。”
她避开了那个无法回答的陷阱，转而给出了一个他无法拒绝的理由。
“不就是水吗。”
“凡间，自有凡间的办法。”
说完，她不等林凡再有任何反应，便松开凤九，转身走向院中的空地。
凤九呆呆地看着她的背影，又看了看林凡，脑中一片混乱。
主母，这是在做什么？
林凡没有动，他只是看着。
看着这个浑身都是破绽，却又浑身都是谜团的女人，要如何变出她的“凡间办法”。
苏清影走到院子中央，那里有一片被清理出来的空地。
她弯下腰，捡起一根枯树枝。
然后，在林凡和凤九的注视下，她用那根树枝，在干燥的泥地上，画下了一个图案。
一个无比古朴、无比简单的图案。
简单到……林凡的超脑在一瞬间进行了数亿次比对，却找不到任何与之匹配的已知几何模型、阵法结构、或是符号学逻辑。
那不是任何一种“理”。
那就是几条毫无规律的弧线，与一个偏离中心的圆点组成的，毫无美感的涂鸦。
苏清影画完，丢掉树枝。
她并指如剑，对着地上那个简陋的图案，轻轻一点。
一丝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灵力，从她指尖溢出，注入了图案之中。
那强度，和凤九之前挤出的那一丝，别无二致。
炼气一层。
图案中心的那个圆点，微不可察地亮了一下，随即就彻底熄灭，再无任何反应。
失败了？
凤九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林凡的分析系统里，已经将这次行为标记为【逻辑不成立，无效能量输出】。
院子里，再次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那架秋千，在无风的世界里，“吱呀、吱呀”地摇晃着，像在嘲笑这场徒劳的挣扎。
三息之后。
“咕……咕咕……”
一个极其微弱，却无比清晰的声响，从院外百米处的一面山壁下，突兀地传了过来。
凤九的身体猛地一震，头颅霍然转向声源处！
只见那面光秃秃的，满是干裂痕迹的石壁缝隙里，一缕晶莹的水线，正颤颤巍巍地渗出！
水线越渗越多，很快，就汇成了一股清澈的细流，顺着石壁淌下，在地面汇聚成一汪小小的水洼。
清泉！
是一股活的，干净的清泉！
凤九彻底惊呆了。
她瞪大了那双金色的凤眸，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
这是什么神通？
不！
如果说，林凡之前用废料造出净水装置，是颠覆认知的“造理”奇迹。
那么苏清影这一手，就是无视一切道理，凭空创造的“神迹”！
林凡没有动。
他的分析系统，在泉水出现的那一刻，就已经彻底崩溃。
无法解析。
无法理解。
逻辑链条，断裂了。
他快步走到山壁下，蹲下身，伸出双手，捧起一汪清冽的泉水。
入手冰凉。
他先是闻了闻，没有铁锈，没有腐臭，只有山泉该有的甘甜气息。
然后，他喝了一小口。
水流滑入喉咙，清冽甘甜，不含任何可感知的杂质。
这是最纯净的，可以直接饮用的优质水源。
他眼中的惊疑，瞬间被一种更深邃的东西所取代。
这个女人……
她所掌握的，同样不是这个修仙世界的“法则”，而是一种他完全无法理解的“技术”！一种绕开了所有宏观物理规则，直接作用于能量与物质底层的应用学！
他缓缓站起身，将手里的水全部喝尽。
然后，他转过头，重新看向那个正静静看着他的白衣女人。
那审视的视线，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加冰冷，更加锐利。
威胁等级，需要重新评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