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的清晨,阳光比平日起得似乎更温柔些,透过沈家小院繁茂的葡萄藤架,在青石板上洒下细碎跳跃的光斑。空气里带着泥土和花草的清新气息,与南家老宅的厚重雍容不同,沈家独门独院的小楼更显静谧雅致。
南笙笙站在院门外,深吸了一口气,下意识地整理了一下身上那件藕荷色的及膝连衣裙。这是她成为“沈太太”后,第一次以儿媳的身份正式拜访沈烬野的父母,心底那点新嫁娘初见公婆的忐忑,终究是挥之不去。
沈烬野停好车,走到她身边,自然地牵起她的手。他今天没穿警服,一身简单的深灰色休闲装,少了些许工作中的冷厉,多了几分居家的随和,只是那份刻在骨子里的挺拔依旧醒目。
“紧张?”他低头看她,声音比平时更柔和几分。
南笙笙老实地点点头,指尖在他掌心微微蜷缩。
“不用。”他握紧她的手,力道沉稳,“我爸你从小叫沈伯伯,我妈更是看着你长大。”他顿了顿,补充道,“他们很喜欢你。”
这话像是有魔力,让南笙笙紧绷的神经松弛了些许。她回握住他的手,跟着他推开那扇熟悉的、却在此刻感觉有些不同的院门。
温言系着围裙,正从厨房端出一碟刚蒸好的桂花糕,看见他们,脸上立刻绽开温暖的笑容:“来了?快进来快进来!老沈,烬野和笙笙到了!”
沈弘毅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早间新闻,闻声抬起头。他穿着家常的深蓝色夹克,身形依旧保持得很好,不怒自威的脸上,在看到儿子和南笙笙并肩走进来时,努力想维持住平日厅长的严肃,但眼角细微的纹路却不受控制地柔和下来。
“沈伯伯,温姨。”南笙笙乖巧地叫人,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拘谨。
“爸,妈。”沈烬野的称呼简洁如常。
“哎,好,好!”温言放下糕点,快步走过来,亲热地拉住南笙笙的手,上下打量着,眼里是毫不掩饰的欢喜,“我们笙笙真是穿什么都好看!快坐下,早餐马上就好。”她的目光随即落到沈烬野身上,尤其是他左臂的位置,关切地问:“手臂怎么样?还疼不疼?我看好像消肿了些。”
“没事了,妈。”沈烬野语气平淡,仿佛那曾皮开肉绽的伤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沈弘毅也走了过来,目光先是扫过儿子,沉声问:“伤处恢复得如何?局里医院的复查结果我看过了,还是要多注意,不能大意。”语气是官方的关心,但眼底那抹真实的忧虑骗不了人。
“知道了,爸。”沈烬野应道。
沈弘毅这才将目光转向南笙笙,脸上的线条又努力柔和了几分,显得有些刻意的不自然:“笙笙来了,坐吧,就当在自己家一样。”
早餐被一样样摆上餐桌。清粥小菜,桂花糕,煎蛋,牛奶,简单却透着家的温馨。
落座后,沈烬野的行动几乎成了全场无声的焦点。他先是无比自然地拿过南笙笙面前的空碗,为她盛了七分满的粥,然后拿起一个白水煮蛋,修长的手指利落地剥开蛋壳,将光滑完整的鸡蛋放入她手边的小碟里。接着,他将几样明显是南笙笙偏好的小酱菜——嫩脆的宝塔菜、酸甜的乳瓜,推到她触手可及的地方。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没有询问,没有刻意表现,仿佛这是早已融入他骨血的本能。
南笙笙脸颊微热,在长辈面前被他这样细致地照顾,既甜蜜又有些不好意思,小声说:“我自己来就好。”
沈烬野没说话,只是又将温好的牛奶往她面前挪了挪。
温言看着这一幕,眼里的笑意几乎要溢出来,用手肘轻轻碰了碰旁边看似专注看新闻,实则眼角余光一直没离开过小两口的沈弘毅。
沈弘毅清了清嗓子,试图找点话题打破这过于“明显”的温馨氛围,目光落在南笙笙身上:“笙笙,在学校工作还适应吗?听说你最近也在协助局里的案子?”
“嗯,挺好的,沈伯伯。”南笙笙放下勺子,认真回答,“是在做一些犯罪心理侧写方面的辅助工作。”
“哦?犯罪心理……”沈弘毅点点头,习惯性地带上了几分探讨的语气,“这个领域很重要,有时候能提供我们传统侦查忽略的视角。不过,实战中变数多,理论和现实要结合好。”他这话,既是肯定,也带着长辈和上级的提点。
“我明白,沈伯伯,我会注意的。”南笙笙虚心接受。
温言嗔怪地看了丈夫一眼:“哎呀,在家吃个早饭,你就别摆你厅长那套了。笙笙别理他,多吃点。”说着,又给南笙笙夹了一块桂花糕。
沈烬野在一旁安静地喝粥,仿佛对眼前的对话充耳不闻,但当他看到南笙笙碗里的粥见底时,又会极其自然地拿起勺子,为她再添上一些。
这顿早餐,就在这种沈弘毅努力严肃、温言热情洋溢、沈烬野沉默体贴、南笙笙乖巧温顺的微妙氛围中进行着。空气中弥漫的,不仅仅是食物的香气,更是一种名为“家”的、温暖而安定的气息。
早餐结束后,温言拉着南笙笙在客厅沙发上说话,沈弘毅则把沈烬野叫到了书房,想必是有关案情的交流。
临走时,温言一直将两人送到院门口。她拉着南笙笙的手,仔细替她理了理并不凌乱的衣领,然后从口袋里取出一个丝绒小盒子,不由分说地塞到南笙笙手里。
“笙笙,这个你收着。”温言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母亲特有的温柔和一丝不容拒绝,“不是什么值钱东西,是烬野他奶奶留下来的,一对镯子,我留了一只,这一只给你。”
南笙笙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只成色极好的翡翠镯子,水头足,颜色温润,一看便知是传承之物。她心里一暖,又觉得太过贵重:“温姨,这太珍贵了……”
“拿着!”温言按住她的手,眼神慈爱而坚定,“你现在是我们沈家的媳妇了,这是妈的心意。”她说着,凑近南笙笙耳边,用更小的、带着点俏皮和维护意味的声音说:
“笙笙,烬野这孩子,性子是闷了点,话少,有时候还又臭又硬,像块石头。但他心里热乎,重情,认准了的人,那就是一辈子的事。”
她拍了拍南笙笙的手背,语气带着无比的笃定和一丝玩笑般的“警告”:
“以后他要是敢欺负你,让你受委屈了,你告诉妈,妈帮你教训他!”
南笙笙握着那枚温润的玉镯,看着温言眼中毫无保留的疼爱和维护,心头仿佛被最暖的温泉包裹,眼眶微微发热。她用力点了点头,声音有些哽咽:“谢谢妈。”
沈烬野站在一旁,看着母亲和妻子之间的互动,听着那句“教训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但那双总是深邃冷冽的眼眸里,悄然融化了坚冰,漾开一圈极淡却真实存在的温柔涟漪。
晨光正好,将三人的身影拉长,交织在小院宁静的光影里。这一刻,南笙笙真切地感受到,她不仅仅是嫁给了沈烬野,更是真正地、被全然接纳地,融入了这个温暖的家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