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对的黑暗,吞噬一切光线与声音,连时间的流逝都变得模糊不清。在这片万物终结的“无”之中,唯有前方那一点微弱的星火,倔强地燃烧着,散发出微不足道,却又是唯一存在的温暖与光芒。
张玄清立于黑暗,凝视着那朵星火。它太渺小了,仿佛下一刻就会被周遭无边无际的归墟意志所吞没。那意志并非具体的攻击,而是一种无处不在的“否定”,否定存在,否定意义,否定一切挣扎与努力,诱导着生灵放弃抵抗,融入永恒的寂静。
冰冷、死寂、虚无……种种负面情绪如同潮水般冲击着张玄清的心神。他感到自身的道力在这片黑暗中运转滞涩,连那初生的“万象归墟印”本源符纹都变得黯淡无光。个体的力量,在这代表宇宙终结一面的宏大意志面前,显得如此微不足道。
守护?如何守护?凭借他金丹后期的修为?凭借那尚未圆满的道印雏形?
就在道心即将被那无尽的“无”所侵蚀,产生一丝动摇的刹那,张玄清的脑海中,闪过了无数的画面——
是江城上空,无数“星火”成员将微薄信念汇聚成光的决绝;
是龙虎山张清霄天师等人燃尽本源、化身擎天之柱的浩然;
是现实世界,全球各地不同肤色、不同信仰的人们,在危难降临时,不约而同选择守护与抗争的意志;
是《玄门》游戏中,天师府成员们依靠符阵彼此扶持、共渡难关的信任;
更是那破败道观中,祖师牌位前袅袅青烟所承载的,跨越数千年的文明传承与不绝薪火!
个体的力量终有穷尽,但文明的火种,精神的传承,对“存在”本身的坚守,却可以跨越时空,生生不息!
“我明白了……”张玄清低声自语,眼中迷茫尽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洞彻本质的清明,“这考验,并非考校力量之强弱,而是问道心之坚否!这星火,非是外物,而是……文明之始,秩序之源,是我等存在于世的意义本身!”
他不再试图去“对抗”那无边的黑暗与归墟意志,那只会徒耗力量。他缓缓盘膝坐下,就在那朵微弱星火之旁,闭上了双眼。
他将全部的心神沉入道基深处,沉入那枚与“星火网络”、与全球信念、与岐山龙脉、与自身对“秩序”所有感悟紧密相连的“万象归墟印”本源符纹之中。
他开始“讲述”,以自身道韵为笔,以心神为墨,向着那无尽的黑暗,向着那试图湮灭一切的归墟意志,“讲述”他所理解、所守护的“秩序”——
他“讲述”生命的诞生与成长,讲述文明的兴起与传承,讲述知识的积累与探索,讲述情感的温暖与羁绊,讲述抗争的勇气与牺牲,讲述在有限生命中追求无限意义的执着……这一切,并非为了永恒的“存在”,而是为了证明“存在过”的价值与辉煌!
那朵微弱的星火,随着他的“讲述”,开始发生变化。它不再仅仅是燃烧,其光芒之中,开始浮现出极其微小、却无比清晰的景象:钻木取火的原始人、建造金字塔的工匠、仰望星空的学者、为理想献身的勇士、乃至现代城市中熙熙攘攘的人流、实验室里专注的研究、网络中流淌的信息……那是文明长河中的一朵朵浪花,是无数个体生命瞬间的绽放!
这光芒,不再是单纯的“光”,而是承载了亿万年文明信息的“道”之光!是“存在”对“虚无”最有力的回应!
那无边的归墟意志似乎被激怒了,黑暗如同实质的潮水般汹涌扑来,想要彻底淹没这“聒噪”的光芒。星火摇曳,光芒覆盖的范围被不断压缩。
张玄清的道基承受着巨大的压力,裂纹再次浮现,神魂传来仿佛要被撕裂的剧痛。但他心神不动,依旧在“讲述”,将自身对“秩序”的全部理解,毫无保留地注入那朵星火之中。
渐渐地,那被压缩的文明之光不再后退,反而在极致的压力下,变得更加凝练、更加纯粹!光芒所及之处,黑暗虽依旧浓郁,却再也无法将其轻易湮灭,仿佛那光芒本身,已具备了某种不可磨灭的“特质”!
就在这坚守与“讲述”中,张玄清感觉自己对“万象归墟印”的理解在以惊人的速度深化。那枚本源符纹不再仅仅是抗衡归墟的工具,它开始自发地吸收、解析那黑暗中的“终结”道韵,并将其转化为构成自身“秩序”的一部分!秩序与混乱,存在与虚无,并非绝对的对立,而是相互依存、相互转化的两面!
知其白,守其黑,为天下式。
一种圆融通达的感悟涌上心头。
他道基深处那枚布满裂痕的金丹,在这极致的精神淬炼与道韵滋养下,发出了“咔嚓”一声轻响。并非破碎,而是蜕变!金丹表面的裂纹化为了玄奥的大道纹路,内部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孕育、萌发!
与此同时,外界那朵承载了文明信息的星火,猛地向内一缩,化作一颗无比凝练、散发着柔和却坚定光芒的火种,然后……倏地一下,没入了张玄清的眉心,直接烙印在了他那正在蜕变的金丹之上!
轰!
仿佛开天辟地般的巨响在张玄清识海中炸开!
金丹表面的道纹彻底亮起,如同胚胎破裂,一个寸许高、眉眼与张玄清一般无二、周身流转着四象清光与文明火焰的小小婴儿,自金丹中一跃而出!
这婴儿虽小,却宝相庄严,左手虚托,掌心中悬浮着那枚已然变得清晰、凝实了许多的“万象归墟印”,右手捏诀,引动着周身磅礴的灵力与那无处不在的星辰之力、信念之力!
元婴,成!
就在张玄清元婴初成的刹那,他周身气息暴涨,原本被压缩的文明之光轰然爆发,如同宇宙初开的第一缕光,瞬间驱散了方圆百丈的黑暗!那归墟意志发出一声无声的咆哮,如同潮水般退去,虽未完全消散,却再也无法轻易靠近这片被“秩序”定义的领域!
眼前的景象再次扭曲变幻。
黑暗退去,他重新回到了那白玉广场之上。头顶星辰轨迹恢复正常,灵气依旧浓郁。不远处,幽冥鬼修三人依旧维持着那黑色三角阵图,但阵图中心的归墟气息却黯淡了许多,三人脸上都带着惊疑不定的神色,似乎也经历了某种精神层面的冲击。
而张玄清,已然不同。
他感受着体内那小小的元婴所带来的、远超金丹期的浩瀚力量与对天地法则的更清晰感知,目光平静地看向那三人,以及他们中间那残存的归墟阵图。
“你们的祭品,似乎不太够。”张玄清缓缓开口,声音中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威严,“现在,该我了。”
他抬起手,那寸许高的元婴在他掌心浮现,与他动作同步,小手对着那黑色三角阵图,轻轻一按。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但那残存的归墟气息,连同那三件作为媒介的邪异法器,如同被橡皮擦抹去一般,无声无息地……消散了。
幽冥鬼修三人如遭雷击,同时喷出大口污血,气息瞬间萎靡到了极点,看向张玄清的目光中,第一次充满了真正的恐惧。
“元……元婴?!你竟然在此地突破了元婴?!”
张玄清没有理会他们的惊骇,他的目光,投向了广场尽头,那瑞气千条的巍峨宫殿。通过刚刚的“问道”,他已然明白,真正的“天帝宝库”,并非藏于宫殿之中的某件神器,而是这方洞天世界本身,以及……那守护文明、定义秩序的“道”!
他一步踏出,身形已出现在宫殿大门之前。那面古朴的铜镜依旧高悬。
镜面之中,不再映照归墟黑气,而是清晰地映出了张玄清的身影,以及他掌心那尊散发着秩序与文明之光的元婴。
宏大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却带上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欣慰?
“问道有成,元婴初立……可承吾之‘薪火’……”
声音落下,那面古朴的铜镜微微一颤,化作一道流光,没入了张玄清掌中元婴的眉心。
一股浩瀚的信息流瞬间涌入张玄清的识海——并非具体的功法或神器炼制图,而是关于如何更好地引导、壮大“星火网络”,如何利用龙脉气运稳定现实壁垒,以及……一些关于归墟本质与上古秘辛的碎片信息。
这面镜,便是天帝留下的,指引后来者传承“薪火”的钥匙与灯塔!
张玄清深吸一口气,感受着体内澎湃的力量与脑中新增的知识,目光无比坚定。
现实世界的最终决战,他,更有把握了。
“该回去了。”他看了一眼身后瘫软在地、面如死灰的幽冥鬼修三人,袖袍一挥,一道清光卷起他们,身影逐渐变淡,消失在这天帝宝库洞天之中。
宝库之外,坠星荒原,风云再起。而现实世界,一场更大的风暴,亦在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