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透过墨韵斋雕花木窗的格栅，在铺着青砖的地面上切割出明亮的光斑。店内檀香袅袅，冲淡了林小虎身上带来的、从防空洞沾染的些许阴冷气息。
墨老依旧坐在他那张紫檀木茶海后面，神情平静地冲洗着茶具。齐天则大大咧咧地瘫在旁边的太师椅上，毫不客气地拿起一个精致的紫砂杯把玩着，与这古雅的环境格格不入。
林小虎将昨夜在防空洞的经历，尤其是梦境最后时刻获取的关于“心壤计划”的信息碎片，以及那双冰冷的眼睛，简明扼要地告知了墨老。
墨老听完，斟茶的手没有丝毫颤抖，将两杯澄澈透亮的茶汤推到林小虎和齐天面前。他自己也端起一杯，置于鼻尖轻嗅，并未立刻饮用。
“‘心壤计划’……”墨老缓缓重复着这个名字，眼神变得悠远，“这个名字，我很多年前曾在一份残破的孤本笔记上见过只言片语。没想到，他们真的还在继续，而且……已经将触角伸到了这里。”
“他们到底是谁？”林小虎追问，这是他目前最想弄清楚的问题。
墨老摇了摇头：“确切的组织名称和构成，早已淹没在历史的尘埃里。只知道他们是一群极端理性的疯子，信奉‘精神进化论’，认为人类的情感与潜意识是阻碍文明前进的冗余和枷锁。他们试图通过各种方式，剥离、解析、乃至最终‘格式化’人类的深层意识。”
“格式化？”齐天放下杯子，挑了挑眉，“把人都变成没感情的机器？这想法可真够变态的。”
“比那更复杂，也更危险。”墨老放下茶杯，目光落在林小虎身上，“他们认为，清除了‘杂质’的集体潜意识，将是一片最纯净的‘土壤’，可以用来培育某种……他们理想中的‘新神’，或者说是绝对理性的世界意志。这便是‘心壤计划’的核心。”
林小虎感到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升。将亿万人的心灵作为培育某种存在的土壤？这计划的疯狂与庞大，远超他的想象。
“那双眼睛……”林小虎描述了自己最后感知到的那双毫无感情、只有绝对理智的冰冷注视。
墨老的脸色凝重了几分：“那可能是‘观测者’，也可能是‘园丁’。是‘心壤计划’的高层执行者，负责监控‘土壤’的状况，并清除掉计划中的‘杂草’——比如，像你这样能够干扰甚至破坏他们行动的存在。”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你摧毁了一个‘梦魇匣’，击溃了一个区域节点，已经引起了他们的注意。小林，你今后的行动，必须更加谨慎。”
“被动挨打可不是我的风格。”林小虎眼神锐利，“既然知道了他们的目的，就必须阻止他们。”
墨老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丝赞许：“你有此心，甚好。但要与这样的存在对抗，仅凭你现在的‘心之锚’和这位小朋友的……特殊体质，还远远不够。”他看了一眼齐天。
齐天撇撇嘴，但没反驳。
“你需要更深入地理解你的力量，也需要更多的‘眼睛’和‘耳朵’。”墨老说着，从茶海下方取出一个古朴的、仅有巴掌大小的木盒，推到林小虎面前。
林小虎打开木盒，里面衬着柔软的丝绸，上面静静躺着一枚看起来像是青铜材质的古老戒指。戒指造型简洁，没有任何花纹，只在戒面中心，镶嵌着一颗米粒大小、色泽浑浊、仿佛蒙着灰尘的晶体。
“这是‘真实之眼’，”墨老介绍道，“并非真的用来视物，而是一件辅助性的古物。它能一定程度上增强你的感知，帮助你分辨真实与虚幻，看穿一些浅层的精神伪装和幻象。对于对抗擅长操控梦境与感知的‘梦魇工程’，或许能有些许助益。”
林小虎拿起戒指，触手一片温凉。他尝试将一丝“心之锚”的力量注入其中。
嗡！
戒面上那颗浑浊的晶体仿佛被激活，内部似乎有极其细微的光点闪烁了一下。与此同时，林小虎感觉自己的感知仿佛被擦拭去了一层薄纱，周围的世界变得更加清晰、更具层次感。他甚至能隐约“看”到墨老身上沉淀的、温和而磅礴的精神光辉，以及齐天周身那活跃而混乱的“厄运”力场。
“好东西！”齐天也凑过来看了一眼，啧啧称奇。
“多谢墨老。”林小虎将戒指戴在左手食指上，大小正合适。这枚“真实之眼”虽然不能直接提升战斗力，但在洞察和信息获取方面，无疑是雪中送炭。
“不必言谢，器物终究是外物，真正的力量，源于你的内心与选择。”墨老摆了摆手，神色重新恢复平静，“‘心壤计划’牵扯甚广，其节点绝不止一个‘梦魇匣’。你们接下来有何打算？”
林小虎沉吟片刻，道：“先从这座城市开始。既然他们在这里活动，就一定会留下痕迹。我会继续留意异常的愿望，特别是与梦境、恐惧相关的。另外……”他看向齐天，“需要借助你的渠道，留意地下世界是否有关于‘梦魇匣’或者异常梦境的消息。”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齐天拍着胸脯答应，“正好找点乐子。”
就在这时，林小虎戴着的“真实之眼”戒指，那浑浊的晶体突然自发地闪烁了一下，传来一丝极其微弱的、带着警示意味的悸动。
几乎同时，林小虎和墨老似乎都感应到了什么，同时转头看向店门外。
街道对面，一个穿着普通环卫工服装、正在清扫落叶的中年男人，似乎不经意地抬起头，视线扫过墨韵斋的招牌，与林小虎的目光有一瞬间的接触。
那眼神平静，普通，没有任何异常。
但在“真实之眼”的辅助下，林小虎清晰地捕捉到，在那平静的表象之下，隐藏着一丝极其刻意和专业的审视。而且，那人的精神波动，带着一种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刻意收敛的紧绷感。
不是“梦魇工程”那种冰冷，而是另一种……属于现实世界的、训练有素的监视感。
“看来，除了‘梦魇工程’，还有别的朋友对你感兴趣。”墨老端起已经微凉的茶，淡淡地说了一句。
林小虎眼神微凝。
是“仲裁所”的人呢？还是……其他势力？
他才刚刚触及“心壤计划”的冰山一角，水面之下，更多的目光已经投注而来。
这座城市，果然比他想象的更加复杂。而他的路，也注定不会平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