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惜把这天……捅个窟窿。”
赵辰那句低沉而疯狂的誓言，如同惊雷般在听雨轩内回荡。
苏凌月走出东宫时，天色已经彻底放晴。阳光穿透云层，洒在皇宫的金顶红墙上，反射出刺眼的光芒。这光芒下，掩盖着多少不为人知的血腥与算计，只有身在其中的人才能体会。
她坐上马车，闭目养神。脑海中却不断回放着赵辰那张平静中透着疯狂的脸，以及他那个要把天都捅个窟窿的计划。
“去赴宴。”
她低声呢喃着这三个字，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
安国公府的赏花宴，将会是这场大戏的下一个高潮。而她，将是那个亲手拉开帷幕的人。
……
三日后。
安国公府，门庭若市。
虽然安国公陆之明一直称病，但这并不妨碍他借着“赏花”的名义，将京城大半的权贵都请到了府上。
府门前，车水马龙。各家的马车排成了长龙，衣着华丽的公子小姐们在下人的搀扶下，谈笑风生地走进这座象征着顶级权势的府邸。
“听说苏大小姐也要来？”
“苏凌月？那个‘活菩萨’？”
“什么活菩萨，不过是个没爹没娘的孤女罢了。要不是太子殿下护着，早就不知道死在哪里了。”
“嘘！小声点！她现在可是手里握着‘金鹰令牌’的人，连三皇子都在她手里吃了大亏。”
议论声中，一辆装饰并不奢华，却透着股肃杀之气的马车缓缓驶来。
马车停下，两名身穿黑甲的侍卫上前，挡开了周围好奇的人群。
车帘掀开，苏凌月走了下来。
她今日没有穿那一身素净的孝服，也没有穿那身杀气腾腾的骑装。她穿了一件深紫色的宫装，上面用金线绣着繁复的云纹，显得高贵而冷艳。她的头发高高挽起，只插了一支简单的玉簪，却更衬得她气质清冷，不可逼视。
苏战跟在她身后，依旧是一身“护卫”的打扮，但这身衣服显然比之前的要精致得多，腰间的佩刀也换成了一把更加锋利的宝刀。
“苏小姐到——！”
随着门房的高声通报，原本喧闹的前厅瞬间安静了下来。
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苏凌月的身上。
有探究，有嫉妒，有畏惧，也有……不屑。
苏凌月目不斜视，径直走了进去。她的步伐从容而坚定，仿佛这并不是一场鸿门宴，而只是来赴一场寻常的家宴。
“哎呀，苏小姐，您可算来了！”
一个爽朗的笑声打破了沉默。
只见一个身穿锦衣、面如冠玉的青年公子大步迎了出来。他手里摇着一把折扇，脸上挂着那种世家子弟特有的、漫不经心的笑容。
安国公府小公爷，陆之渊。
“几日不见，苏小姐风采更胜往昔啊。”陆之渊走到苏凌月面前，微微一揖，那双桃花眼中闪烁着意味深长的光芒，“上次在围场一别，在下可是对苏小姐的箭术念念不忘呢。”
“小公爷过奖了。”苏凌月淡淡回礼，“雕虫小技，不足挂齿。”
“苏小姐太谦虚了。”陆之渊收起折扇，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家父已经在后花园设下酒席，专程等候苏小姐大驾光临。”
苏凌月点了点头，跟着陆之渊向后花园走去。
一路上，陆之渊都在不停地没话找话，或是介绍园中的景致，或是试探苏凌月的口风。苏凌月始终保持着一种礼貌而疏离的态度，回答得滴水不漏。
后花园内，早已摆满了桌椅。各色名贵的花卉争奇斗艳，酒香与花香交织在一起，让人有些微醺。
安国公陆之明坐在主位上。他看起来五十上下，身形微胖，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容，就像一个普通的富家翁。但苏凌月知道，这副慈眉善目的皮囊下，藏着一颗比蛇蝎还要毒辣的心。
“苏小姐，请坐。”安国公指了指左手边的首位，那个位置仅次于主位，显示出他对苏凌月的“重视”。
苏凌月也不客气，直接坐下。苏战则站在她身后，像一尊铁塔般守护着她。
“苏小姐今日能来，真是蓬荜生辉啊。”安国公端起酒杯，“老夫听闻苏小姐在京中施药救人，活人无数，真乃女中豪杰。老夫敬苏小姐一杯。”
“国公爷过誉了。”苏凌月端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凌月不过是尽一点绵薄之力罢了。”
“苏小姐太谦虚了。”安国公放下酒杯，目光落在苏凌月身上，“如今苏家虽然暂时蒙尘，但有苏小姐这般巾帼不让须眉的人物撑着，想必重振家业也是指日可待。”
“重振家业？”苏凌月冷笑一声，“国公爷说笑了。苏家如今是什么光景，您难道不清楚吗？父亲被夺了兵权，兄长下落不明（指苏战假死），我这个‘苏家遗孤’，也不过是靠着殿下的庇护才苟延残喘罢了。”
“哎，苏小姐此言差矣。”安国公摆了摆手，“兵权乃身外之物，只要人在，一切皆有可能。而且……”
他压低了声音，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如今这朝堂局势变幻莫测。太子殿下虽然暂时占了上风，但……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苏小姐如此聪明，难道看不出这其中的凶险吗？”
来了。
苏凌月心中一动。这老狐狸终于忍不住要露出尾巴了。
“国公爷有话不妨直说。”苏凌月放下酒杯，直视着他。
“苏小姐是个痛快人。”安国公笑了笑，“既然如此，老夫也就不拐弯抹角了。”
“老夫想与苏小姐……做个交易。”
“什么交易？”
“苏家虽然没了兵权，但在军中的威望还在。只要苏小姐愿意……哪怕只是一封家书，或者……一个信物。”安国公的声音充满了诱惑，“老夫可以保证，保苏家满门平安，甚至……可以帮苏老将军官复原职。”
苏凌月看着他，眼中没有半分波澜。
“条件呢？”
“条件很简单。”安国公指了指东宫的方向，“只要苏小姐……在关键时刻，站在‘正确’的一边。”
“正确的一边？”苏凌月反问，“国公爷是指……您这边吗？”
安国公笑而不语，那副自信满满的样子，仿佛已经胜券在握。
苏凌月低下头，看着手中的酒杯。
“国公爷的条件很诱人。”她缓缓说道，“可是……我凭什么相信你？”
“凭老夫手中的‘神策军’。”安国公傲然道，“这京城之中，除了禁军，便只有神策军能左右大局。只要老夫一句话……”
“只要您一句话，就能逼宫吗？”苏凌月突然打断了他。
安国公脸色一变：“苏小姐慎言！”
“慎言？”苏凌月抬起头，眼中闪过一抹讥讽，“国公爷既然敢做，又何必怕人说？”
她站起身，走到安国公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您私通西凉，倒卖军械，甚至……意图谋反。这些罪名，哪一条不够诛九族？”
安国公的瞳孔猛地一缩，手中的酒杯“啪”的一声掉在地上。
“你……你胡说什么！”
“我是不是胡说，国公爷心里清楚。”苏凌月冷冷地看着他，“您以为您做得天衣无缝，殊不知……那本账册，现在就在太子殿下手里。”
“什么？！”安国公大惊失色，猛地站起身，“不可能！那账册明明……”
“明明在周家密室里？”苏凌月接过了话头，“可惜，周家已经被抄了。而那本账册……也成了您的催命符。”
安国公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死死地盯着苏凌月，眼中满是杀意。
“你……你是故意的！”
“没错。”苏凌月坦然承认，“我就是故意的。”
“我今日来，不是来跟您做交易的。”
她从怀中取出一枚烟花，猛地拉响。
“咻——砰！”
一支响箭冲天而起，在安国公府的上空炸开一朵绚烂的烟花。
“我是来……送您上路的。”
随着烟花炸开，安国公府四周突然喊杀声震天！
“杀啊！”
“奉旨捉拿逆贼！反抗者格杀勿论！”
无数身穿黑甲的士兵从四面八方涌了出来，冲进了安国公府。
领头的，正是“病重”多日的太子赵辰！
他一身戎装，手持长剑，骑着高头大马，直接冲进了后花园。
“陆之明！”赵辰长剑一指，厉声喝道，“你私通外敌，意图谋反，证据确凿！还不束手就擒！”
安国公看着那如潮水般涌来的禁军，再看看一脸冷笑的苏凌月，终于明白自己彻底中计了。
“好！好！好！”他怒极反笑，“没想到老夫一世英名，竟然栽在你们这两个黄口小儿手里！”
“来人！给我杀！！”
他一声令下，早已埋伏在暗处的神策军死士也纷纷冲了出来，与禁军厮杀在一起。
一场混战，在安国公府的后花园里爆发。
苏凌月站在战圈中央，冷眼看着这一切。
她不需要动手。
因为有人会保护她。
苏战拔出宝刀，如同一尊杀神，挡在苏凌月身前，将所有冲上来的死士一一斩杀。
而赵辰，则直奔安国公而去。
这一战，不仅是为了复仇，更是为了……夺权。
苏凌月看着赵辰那决绝的背影，心中默念：
“赵辰，你要的江山，我帮你打下来了。”
“但那些欠我的债……你也该还了。”
她要的，不仅是安国公的命。
她要的，是所有伤害过苏家的人……
全部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