晶骸核心湮灭的瞬间,仿佛一个无形的开关被关闭了。
岸野胜首先感觉到的是右臂的变化。那冰冷、僵硬、如同异物般存在的晶体化触感,如同退潮般迅速消褪。透明的晶体结构从指尖开始,一点点还原成血肉的色泽和质感,沉重的感觉消失,属于手臂的知觉和掌控力重新回归。几个呼吸之间,他的右臂便恢复了原状,只是皮肤表面还残留着一些细微的、如同汗水蒸发后的晶莹盐末,轻轻一抖便消散无踪。
他活动了一下重新属于自己的右手,握紧又松开,一种劫后余生的恍惚感涌上心头。
紧接着,更为宏大的变化发生了。
以原本晶体巨人矗立的位置为中心,一股无形的、温和的波纹悄然扩散开来,扫过整个钢焰市。波纹所过之处,那些绚丽却死寂的晶体建筑、街道、车辆……如同被阳光照射的冰雪,开始迅速融化——不,不是融化,是“还原”。
坚硬的、透明的晶体材质,如同倒放的电影镜头,重新变回了斑驳的钢筋混凝土、柏油路面、金属和玻璃。凝固的喷泉恢复了水流,停滞的车辆引擎重新发出轰鸣(虽然大多因故障而熄火),枯萎的草木重新挺立,焕发出生机。
而那些保持着惊恐姿态的人类晶体雕像,也在波纹掠过时恢复了血肉之躯。他们脸上的恐惧凝固了一瞬,随即化为茫然和困惑。有人保持着奔跑的姿势踉跄了几步才稳住身体,有人发现自己正死死抱着已经变成普通金属的电线杆,有人则看着自己完好无损的双手,仿佛刚才那冰冷的触感只是一场噩梦。
“发……发生了什么?”
“我刚才好像……动不了了?”
“一束光!我看到一束很亮的光,然后就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我也是!就像时间停止了一样!”
“现在怎么又好了?是英雄救了我们吗?”
人群中响起纷杂的议论声,充满了疑惑和后怕。他们清晰地记得看到一束强光,随后就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意识仿佛被冻结,直到刚才突然恢复。关于被晶化期间的记忆,完全是一片空白,这或许是不幸中的万幸,避免了直面自身变成雕塑的终极恐惧。
很快,有人注意到了站在一片正在“还原”的广场空地上的岸野胜和杰诺斯。
“看!是英雄!”
“是‘续骨刚’!新晋的S级英雄!”
“还有‘魔鬼改造人’杰诺斯!”
“我在上次外星人入侵的新闻里看到过他们!是他们救了我们!”
“一定是他们打败了怪物!”
民众的呼声如同潮水般涌来,充满了感激和劫后余生的喜悦。岸野胜作为近期崛起、并在多次灾难中活跃的英雄,尤其是在怪人协会战中保护民众的事迹被广泛传播,面孔已被许多人熟悉。杰诺斯更是老牌的S级英雄,以其强大的火力和战斗姿态深入人心。
人们自发地围拢过来,向着两位英雄表达谢意。闪光灯亮起,闻讯赶来的记者也开始记录这“灾难被英雄平定”的一幕。
没有人提起那个穿着廉价披风的光头。在民众的认知和媒体的镜头里,“秃头披风侠”埼玉,依旧只是个名字有些滑稽、排名不上不下的A级英雄,这种级别的灾难,自然应该是强大的S级英雄解决的。埼玉之前离开时那慢悠悠的背影,早已消失在所有人的视野和记忆之外。
岸野和杰诺斯面对涌来的人群和镜头,简单安抚了一下民众情绪,并告知危机已经解除,协会后续会进行详细说明和灾后援助。他们没有居功,但也没有特意去纠正民众的误解。毕竟,埼玉老师本人似乎也完全不在意这些。
……
处理完现场的初步事宜后,岸野和杰诺斯搭乘协会的飞行器返回总部。杰诺斯需要立刻前往库斯诺博士的研究所进行维修,他失去了一条手臂,身体多处受损,能量也几乎耗尽。
在飞行器上,两人都沉默着。杰诺斯在默默分析整理与晶骸战斗的数据,尤其是老师那无法用常理解释的两拳。而岸野则靠在舷窗边,看着下方逐渐恢复生机的城市,心中思绪万千。
神明的眷属……拥有如此诡异而强大的规则力量,若非埼玉老师恰好因为超市特价而折返,后果不堪设想。他自己拼尽全力,甚至利用了对方的晶化力量,也仅仅只是打碎了对方的外壳,对处于虚无状态的核心毫无办法。实力的差距,如同天堑。
同时,他也确认了一件事:神明要求“彻底湮灭”是正确的。只要核心还在,哪怕只剩一丝,这些眷属就有可能卷土重来,甚至变得更强。必须找到能有效对付它们核心的方法。黄金的抗性是一个线索,但还远远不够。
……
英雄协会总部,高层会议室。
西奇部长看着由杰诺斯传回、并经多方验证的战斗报告(隐去了埼玉折返的细节,只提及最终由S级英雄“续骨刚”岸野胜和“魔鬼改造人”杰诺斯合作,经过苦战最终击败了怪人“晶骸”),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龙级巅峰……甚至可能触及‘龙以上’门槛的怪人……竟然真的被解决了。”他揉了揉眉心,感到一阵后怕,“这次多亏了岸野和杰诺斯。尤其是岸野,刚晋升S级就立下如此大功。”
这时,一名负责情报分析的工作人员走了进来,脸上带着些许古怪的神色:“部长,我们调取了钢焰市部分尚未完全损坏的监控,以及分析了现场一些极其微弱的能量残留……发现了一些……异常。”
“异常?”
“是的。在晶骸最终被击败前的一小段时间,监控捕捉到了一个模糊的、高速移动的红色身影。而能量残留分析也显示,在岸野胜和杰诺斯的能量痕迹之外,存在一股极其短暂、但强度高到无法估量的物理性能量爆发……其模式,与之前A市陨石事件、以及怪人协会战中某些无法解释的破坏现场残留痕迹……高度吻合。”
西奇的眼神锐利起来:“是那个吗……A级英雄,埼玉?”
工作人员点了点头:“虽然无法直接证明,但关联性极高。结合杰诺斯一直尊称其为老师,以及他在饿狼事件中疑似出手的情况……我们基本可以确定,埼玉在此次事件中,很可能发挥了……关键性作用。”
会议室内一阵沉默。协会高层们面面相觑。一个一直被他们忽略、甚至因其晋升速度过快而有所疑虑的A级英雄,竟然一次又一次地与这些最高级别的危机联系在一起。
“看来……我们一直低估了他。”西奇缓缓开口,“一个拥有如此实力,却甘于停留在A级,行事低调……不,或许不是低调,只是纯粹‘不在意’的英雄。”
他敲了敲桌子,做出了决定:“鉴于埼玉在多次重大灾害中(包括此次)疑似做出的卓越贡献,以及其展现出的、足以匹配S级的潜在实力,我提议,破格将埼玉晋升为S级英雄!”
这个提议几乎没有遇到任何阻力。在经历了怪人协会和饿狼的洗礼后,幸存下来的S级英雄们,如邦古、超合金黑光、童帝等人,或多或少都对埼玉的真实实力有所察觉或听闻。金属球棒更是直接嚷嚷着:“那光头早就该升上来了!”连一向苛刻的龙卷,在回想起地底迷宫埼玉随手拍飞波奇、以及疑似一拳解决蜈蚣长老(通过KING转述)的情景后,也只是哼了一声,没有反对。
于是,协会正式向埼玉发出了晋升S级的通知。
……
埼玉的公寓内(新分配的,位于庇护所内,比之前那个稍大一点)。
“S级?”埼玉看着通讯器上传来的通知,挠了挠头,“哦,随便吧。”
他对等级并没有什么执着,反正工资涨了点,能买的特价商品范围好像也没变。
这时,杰诺斯已经完成了初步维修,换上了库斯诺博士准备的新手臂,来到了埼玉家。他听到这个消息后,立刻对埼玉说道:“老师!成为S级英雄意义重大!这代表着协会和民众对您实力的最高认可!而且,作为S级英雄,享有诸多特权!”
“特权?”埼玉歪头。
“是的!例如,可以获得定期的、由顶级供应商提供的高级食材配额!包括但不限于……神户牛肉、松阪牛、米泽牛……”杰诺斯如数家珍。
埼玉的眼睛,在听到“牛”这个字的时候,瞬间亮了起来!仿佛有两个小灯泡在他光滑的头顶两侧点亮!
“高……高级牛肉?!”埼玉的声音都带着一丝颤抖,“无限量供应?!”
“根据配额,每月有相当可观的数量,足以满足日常需求。”杰诺斯肯定地点头。
“砰!”埼玉一拳砸在掌心,脸上露出了前所未有的认真和渴望,“决定了!我要成为S级英雄!立刻!马上!”
他立刻抓起通讯器,几乎是吼着对另一头的协会工作人员喊道:“喂!是我!秃头披风侠!那个S级!我当了!请务必让我当!”
协会工作人员被这突如其来的热情搞得有点懵,连忙确认。
挂断通讯后,埼玉仿佛已经看到了满屋子飘香的高级牛肉,陶醉地吸了吸鼻子。而一旁的杰诺斯,则认真地记录着:“……老师对于提升英雄等级表现出极高的积极性,其动力来源于对守护民众和平生活的坚定信念,以及对更高责任感的追求……(此处省略五百字赞美)”
……
库斯诺博士研究所。
杰诺斯躺在维修台上,库斯诺博士正在对他的新手臂进行最后的神经接驳和系统调试。
“杰诺斯,这次面对的敌人很棘手啊。”库斯诺博士看着扫描数据,语气凝重,“这种分子级别的物质重构能力,闻所未闻。你的机体损伤很严重。”
“是的,博士。敌人的能力非常规,我的攻击手段效果有限。”杰诺斯回答,“若非老师及时赶到,后果不堪设想。”
库斯诺博士点了点头,一边操作着仪器,一边看似随意地说道:“说到这个……杰诺斯,我最近对你的战斗数据和一些……嗯,‘特殊案例’进行了分析。我发现,在面对一些极端情况,尤其是需要超高速反应和精准判断的瞬间,你的处理核心有时会达到极限。”
杰诺斯沉默了一下,承认道:“是的,博士。我仍需进化。”
“进化需要时间和契机。但在那之前,我们可以增加一些……保险措施。”库斯诺博士从旁边的工具台上拿起一个极其微小、如同米粒般的银色芯片,“这是我最新开发的‘极限协处理器’,它可以远程连接到一个拥有超凡反应速度和战术洞察力的‘外部大脑’,在关键时刻,为你提供临时的运算支持和战术辅助。”
“外部大脑?”杰诺斯有些疑惑。
库斯诺博士的电子眼中闪过一丝感慨的光芒:“还记得你带回来的、关于KING先生游戏对战的影像数据吗?我进行了上万次的分析模拟。他那匪夷所思的反应速度、对战局的瞬间洞察、以及近乎预知般的操作……那绝非人类常态所能及。那正是‘地表最强男人’实力的冰山一角,即使在电子游戏领域,也展现得淋漓尽致。”
他将芯片小心地植入杰诺斯新手臂的内部控制单元:“这个协处理器,在检测到你遭遇无法独立处理的超高强度战斗,并且得到你主动授权或核心逻辑判断为极端危险时,可以临时接通到一个特殊加密频道。届时,KING先生那强大的‘帝王引擎’和战斗直觉,或许能通过这个链接,为你提供关键的指引。”
杰诺斯的光学镜头微微闪烁。他回想起KING先生那沉稳的身影和总是适时响起的帝王引擎,心中若有所悟。原来KING先生连在电子领域也拥有如此深不可测的实力!
“我明白了,博士。感谢您的未雨绸缪。”杰诺斯郑重回应。这或许将成为他面对未来更强大敌人时的一张底牌。
……
数日后,英雄协会正式发布了新的S级英雄名单。
“秃头披风侠”埼玉,正式晋升为S级英雄,位列第17位,排在岸野胜之前。公告中简要提及了其在多次灾害中的“贡献”,但并未详细说明,引发了外界的一些讨论和好奇。不过,在英雄内部,尤其是S级圈子里,这却被视为一个理所当然、甚至有些迟来的认可。
岸野胜站在自己新分配的S级英雄公寓窗前,看着下方逐渐恢复生机的城市。他的右手已经完全恢复,体内那丝神力在晶骸事件后似乎变得更加凝练了一丝,与身体的融合度也更高了。
甜心假面身上的双色光辉之谜……
神明交代的、消灭其他眷属的任务……
埼玉老师那超越理解的绝对力量……
以及,那个沉睡的、厌恶人类的神明本身……
无数线索和压力交织在一起。他知道,晶骸的出现只是一个开始。神明的博弈已经展开,而他,阴差阳错地成为了棋盘上的一枚棋子,或者说……一个持子之人?
他抬起手,看着自己的掌心。那里,似乎有微不可查的淡金色流光一闪而逝。
“看来,休息时间结束了。”
他低声自语,眼神重新变得坚定而锐利。
城市的灯火在他眼中闪烁,映照出一个更加广阔、也更加危险的未来。新的序章,已然揭开。